想到自己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的样子被他人尽收眼底,他不禁胸口郁结,当即将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父亲:苏府门风不正,秦曼曼使用狐媚之术将他诱拐上床,自己一时受了蛊惑落入他人的圈套,好在悬崖勒马。
刘忠良得知亲儿子受辱后,登时拍案而去,他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才高看苏府一眼,怎料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企图搅黄刘府与礼部联姻之事,这和打他的脸面有何区别!
二人正要打道回府,可刘府的马车还未行出半里地,便被人拦了下来。
“外头何人胆敢挡下本尚书的路!”
管家掀开车帘的一角,颤颤巍巍道:“大人,皇后娘娘的人来了。”
刘忠良掀开车帷,赶忙往外一探,面前停了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车身通体漆金,车顶处还雕刻着一尊凤凰展翅的金像。
他当即下了马车,朝帷幔之后的人作揖行礼。
绣凤纹的丝绸帐幔轻轻掀开一角,里面露出一张银灰色的面具,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出:“尚书大人,皇后娘娘特传口谕,邀您进宫一叙,不可懈怠。”
刘忠良慌忙垂首:“下官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
今日苏鹤心情大好,是以多饮了几杯酒,宴会结束时已然酩酊大醉,许氏招待完宾客之后,便和丫鬟一起送苏鹤回寝屋休息。
而苏怀黎亦是早早地回了黎湘阁,这顿饭她吃得心不在焉,忧心忡忡,心下总觉今日之事不会这样草草而过。
秦曼曼那句话,触及了许氏的逆鳞。
她在屋内坐立不安,一时半会找不到排解的办法,直到芙蓉匆匆进了黎湘阁。
“事情怎么样了?”她迫切地追问道。
芙蓉神色为难地摇了摇头:“宴会一结束,夫人就与少爷在临风堂谈事,屏退了一众仆人,旁人难靠近半分。”
芙蓉今日一直在宴会上忙碌,根本不晓得云梦阁发生之事。
但她意外地发现,开宴之后便没了表小姐的身影,以往这等宴会,表小姐是最热衷的。
而夫人却少有的一脸凝重去了临风堂,再见苏怀黎这副愁容,显然是大事不妙啊!
临风堂内。
许氏冷着一张脸坐在圈椅上,苏怀景双膝跪地,脊背直挺。
秦曼曼那番话,她是听进去了。
在宴席之间,她不由得想起,苏怀黎入府这些年,苏怀景身上发生的变化。
亲儿子的脾气,她这个做母亲的最是了解,他从小被祖父带在身旁,一起入宫学习,不到十岁就已是博闻强记,胜过京城半数的世家公子。
可偏偏生了一颗爱自由的心。
同龄人还在父母的庇佑下未长大时,他就已经决定只身一人南下游学。
她当时是又惊又怕,自己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怎能不担心不疼爱?
但她也知道,强留孩子在身边无疑是折断了他的翅膀,磋磨了他的天性。
她就在深宅大院里盼望着,盼着那日他能收心回到自己身边。
直至那日,一个姑娘的出现。
苏怀景第一次和她说,他要留在京城,他要入仕为官。
她大喜过望,深深地觉得这个姑娘当真是个福星。
她答应了苏怀景的请求,将苏怀黎养在膝下,将自己给尚未出生就早早夭折的小女儿的姓名送给了她,把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苏怀景很是开心,就像数年前,母亲腹中怀上小女儿时,他的眼中亦是如出一辙的憧憬。
她以为,他把苏怀黎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可时间一久,人心就变了。
当初那单纯的喜欢,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浓,直至变质。
或许她早该发觉,今年她几次三番想让苏怀景细心留意同龄人中是否有适合妹妹的夫婿,他却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为何,他哪怕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胆敢抗拒皇帝的赐婚。
如今想来,一切皆有迹可循。
许氏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哽咽道:“今日这里没有旁人,你和我说清楚,你对阿黎,究竟有没有那个意思?”
“母、母亲......”苏怀景深深地低着头,却无力反驳。
他说不出违心的话,但也不敢轻易承认。
许氏绝望地阖上双眼,少顷后,利落地站起身。
“好,既然你缄口不言,那我只能自己处理了。”
“前些日子,不少世家公子给我递了庚帖,都相中了阿黎,我本来已经一一回绝了,但今日一想,阿黎也到了适婚年纪,是时候该出嫁了,择日不如撞日,婚期要不就安排在你与公主成婚那日,也算得上双喜临门。”
“不可!”苏怀景急切地否决道。
他当即站起身来,难掩焦色:“母亲,阿黎如今身子尚未痊愈,怎可匆匆嫁人?且你从未问过她的想法,怎能擅自做主?!她可是您的女儿啊!”
许氏掩住眸中的一抹疼痛:“是,我曾经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可我的儿子,罔顾人伦,大逆不道,竟然肖想自己的妹妹,我这个做母亲的,哪还有脸见她?!”
苏怀景紧紧攥着拳头,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是,我是喜欢阿黎。”
“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