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氏蹙眉忧思道。
在旁人没注意到的地方,苏怀黎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少顷,她对许氏道:“母亲,可随我来抱厦一趟?”
许氏一时间不明所以,但还是随她一同去了不远处的抱厦,秦曼曼喊了一声“姨母”,不得许氏回应,只能恨恨地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目光淬满了阴毒。
良久,二人从抱厦中走了出来,许氏脸上愁云密雨,语重心长道:“既然你诚心悔过,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三日你先在佛堂誊抄佛经,静心思过吧。”
秦曼曼本心如死灰,谁知峰回路转,一时间,脸上既错愕又欣喜,愣愣地呆在原地。
苏怀黎淡淡地觑了她一眼,无甚神情。
她本不该动这恻隐之心,只因当下时局太过特殊,若秦曼曼说的是真话,哪怕现在许氏和苏鹤可以上秦家为她撑腰,他日苏家人若是离开京城,贺绍入主紫禁城,再想为她做主,就是有心也无力回天。
山河飘摇之际,女子最是身不由己。
苏怀黎并没有接受对面投来的错愕的眼神,转身回了黎湘阁。
*
今日原是朝中休沐,但苏怀景依旧被传召入宫,晚膳时候,他才从朝中回了苏府,久违地见到苏怀黎,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第一时间知道苏鹤给苏怀黎定下的亲事,一开始的确难以接受,但这种心情随着苏怀黎久久未归家也逐渐消磨殆尽,全数被担忧取代,命运多舛,时移世易,他还哪顾得上为自己的那些心事,唯今之愿,只盼她能平安便好。
今日难得一家人团聚,许氏被苏怀黎那番话挑起的忧心也很快被压下。
饭后,苏怀景急忙回临风堂处理公务,他想趁着苏怀黎还未睡下时,找个时间同她聊聊,不料待他一时辰之内处理完急事后,抬头便看到庭中伫立一人。
他喜道:“阿黎,你怎的来了?”
苏怀黎含笑道:“今日晚膳被母亲投喂太多,腹中有些积食,便散步散到此处。”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借口,苏怀景知道她应是有话要问他,他顺着回道:“夜晚风凉,要不我们喝喝茶?”
苏怀黎不置可否。
两人面对面坐在院落中,温热适中的云雾茶正好解一解苏怀黎胃中的甜腻。
想要说的话太多,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怀景沉涩开口:“父亲已经同我说了你与祝兄定亲一事,恭喜啊。”
苏怀黎微愣一瞬,遂笑道:“多谢兄长的祝福,不过现下我还无心儿女之事。”
她放下手中的杯盏:“今日来,是想问兄长,宫中的情况当真十分糟糕吗?”
苏怀景唇边的浅笑逐步被严肃所代替,最终化成叹息:“当真,自皇后意外薨逝,陛下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已经有数日未曾上朝,每日也只召几位臣子入御书房,花栩不见了,全城搜捕数日也未查到一丝踪迹。”
苏怀黎蹙眉沉思,这人怕不是有什么飞天遁地之术,竟然连禁卫军都拿他没有办法。
她执着地问道:“我们当真没有一丝胜算?”
苏怀景摇了摇头:“从皇后离世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个结局,我留在宫中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近日贺绍驻扎在京外的兵马又有了不少动作,弹劾的奏折纷纷递到了御书房,大半都被我压了下来,贺绍必反,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这件事皇帝越晚知道越好,穷途末路之人最是可怕,惹怒了贺绍,只会殃及城中的百姓,我们都在极力控制最小的伤亡。”
“今晚父亲就会把所有事与母亲说明,后两日,我与父亲会暗暗遣散苏府的仆人,按计划,三日后的戌时,天彻底暗下之后,我们在京郊会合,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离开京城之后,我们便往西去星城寻求支援。”
苏怀黎没说话。
祝无恙离开凤凰山之前,与她说接应她的人,应该就是苏怀景了。
她隐约能猜测到,离开京城的人马中没有祝无恙,身为平川大将军,他的使命是守护大乾朝的百姓,无论如何,都会拼尽全力坚守到最后关头。
原是已经猜到这番结局,她心下还是不可遏制地漫起疼痛。
二人沉默了许久。
是夜,不知是谁的叹息声再度响起。
苏怀黎平静地问道:“兄长,三年前在淮州救下我的人,应不止你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