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牧椒扶着膝盖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是我抛弃了他们。”
男人轻松的神情一怔,似乎没理解为什么这样说。
“很抱歉利用了你,但是我也是没办法。向愿跟你是什么关系?”
男人握着匕首的手骤然攥紧,死死控制着伤人的冲动:“你要是敢……”
“他是你儿子。”牧椒笃定地说。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解出那道题吗?我虽然是蒙对的,但我想,你应该更想知道原因,而不是这种巧合。”
男人面容出现了一丝空白,牧椒掌心一翻,是那本作业的扉页,被她撕了下来,一直藏在口袋中。
原本透明的扉页上写满了棕色字迹,男人颤抖着手接过,耳边是牧椒没有感情仿佛诗朗诵一般的伴奏:“我没有未卜先知,一开始买打火机就是来试验这些纸的。你的儿子很聪明,用柠檬汁写字,我又是个爱吃柠檬的,虽然很淡,但是我闻到了。”
“柠檬里的有机物遇火碳化,这是三年级下册最后一章科学与实践的内容。”
“他很苦恼为什么总是打不通你的电话,矿洞偏远处于地底,如果可以,下辈子多陪陪孩子吧。走马灯——不会让你出去的,或者说是阿德琳,不想你毁了她与莱斯利相遇的地铁站。”
男人双膝一软,跪在层层枯叶堆叠的草地上,“我……”
“如果你想要我去看看向愿的话,至少得让我平安出去。”牧椒盯着在月光下漂浮的细小灰尘,伸手拂了拂,搅乱了它们平静的夜晚。
“你会帮我们查明吗?”男人抬起头,“查明为何会遭遇这场灾难吗?”
“我不是圣人,”牧椒淡淡道,“但没准哪天我心情好,愿意去查一查也说不定。”
地铁站入口。
“队长,这都三天了,你要不去歇歇吧。”队员苦着脸劝李斐。他们队长死脑筋,说等沈队出来再下班,就真的在这儿守了三天。期间医疗组专门开了辆车给他清创打石膏,他们队长不会看眼色,是一点没看到医护人员那怨气冲天的表情。
沈修痕从扶梯走上来时,入目的是一只雪白雪白的石膏腿。
“……”
李斐正想给队员做做思想教育,树立一下爱岗敬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表率,便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大喜过望地转身:“沈队!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哎?怎么还多了三个人,不对,是少了一个,那个妹妹呢?”
没有人搭话,李斐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刚想找补,便听见沈修痕说:“没能救回她,今晚我跟你们一块检查设施,明天地铁可以正常运行。”
“噢,好,我去安排人手。”
沈修痕点头示意后便迈着长腿走了,钱垚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走出人堆,他才停下脚步:“什么事?”
“队长,我……”
“想辞职?”
“不是,我…想请离一线岗位,转去后勤部。”
“因为牧椒?”
“是,”钱垚坚定地抬起头,“我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我没有坚定自己的第六感,我本来可以救回来的……”
“钱垚,”沈修痕抬手打断,平静道,“你说你是被人推倒的,没错,推你的那个人是我。”
钱垚愕然后退一步,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沈修痕眺望远处升起的红日,晨曦染红了他的额前碎发,“你救下她,是她的命,救不下也是。让你在此刻遭遇这些事,是为了让你能坚定自己的信念不动摇,而不是退缩。哪怕你窝在后勤,也避免不了同样的事发生。”
“真的吗?”钱垚像是在问沈修痕,又像是在问自己。
“真的,牧椒如果还活着,她一定不希望你自责,顺便会再嘲讽你一句,就这么点事至于吗?她为什么会站在那儿,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带着这个选择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车颂川慢慢踱步至无人的角落,松开紧攥的手指,一张皱巴巴的菜谱蜷在手心。
爱能跨越重重阻碍,爱的产物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