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阳春三月。
“啊——”
一阵强烈的心悸,沈苍言从噩梦中醒来,挺腰惊坐起,手脚发虚,魂魄像被一股脑强塞回体内,还不适应新血肉。
他惊魂未定地扫视周围,认出是自己的卧室。
头疼后知后觉袭来,脑袋像要裂开,他蜷缩在床上躺了会儿,下床找止疼药。
医药箱在客厅,他吃了三片,汗涔涔地躺在沙发上休息,等待药效发作期间,脑袋空空,啥也想不起来。
忽然,门口传来“滴”的声音。
“儿子?你在家啊?”
是老爸的声音。
沈苍言斜了一眼,摁着额头强撑着坐起:“爸……”
沈宇责出差刚回来,西装都没脱,坐在他对面点了根烟,急不可耐地吞吐了几口云雾,而后惊讶道:“你脸治好了?”
沈苍言摸了摸脸,光滑细腻,懵道:“我脸怎么了?”
沈宇责凑近细看,笑道:“之前两条那么深的疤,现在真好了,哈哈!我儿子又变成大帅哥了。”
沈苍言对脸受伤的事儿记忆模糊,并没有很在意,现在闻到烟味,立刻退远,表情嫌弃:“你抽烟能不能离我远点?”
沈宇责挑眉,解开领带,靠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继续抽着:“你可别说,我这家公司早晚要交给你,男人到了应酬场合什么烟酒都来,都你现在闻不惯烟味,等毕业出了社会,压力一上来,照样也得抽。”
“你那公司能不能给我都不一定,画什么大饼……”他心烦意乱,知道和老爸这种人讲道理没用,起身上楼。
“对了,你哥住院。”
“……”
沈苍言一顿,回头:“我咋不知道这事儿,他怎么了?”
沈宇责掐了烟,也准备上楼,嗓音沙哑:“你哥在家从楼梯摔下来骨折了,得做手术。哎,都要出国了,还发生这事儿……我先洗个澡,等下你和我一起去医院看他。”
“……”
沈苍言抿唇腹诽,下个楼梯都能摔,老哥也太虚了吧。
沈宇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臭小子,你也在家躺好几个月了,现在伤好了,明天赶紧上学去吧。”
沈苍言懒懒“哦”了一声。
才怪。
他才不要去看沈澜。
这个家,哥哥嘴硬心软,弟弟反着就是嘴甜心硬。
脑袋不疼了,沈苍言趁他爸洗澡时候溜了出门,也没打算去学校,只是在街上游逛。
今天有个外国旅游团来本地,商业街熙熙攘攘。路过一家文创店,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精壮,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他有点驼背,迎着太阳微微眯眼,观望着街上的外国人。
沈苍言被一排牙吊坠吸引,不自觉走过去:“老板,你这是什么牙?”
男人快步走近,听口音判断是自北方少数民族:“这些有狗牙,也有野猪牙。”
沈苍言觉得有趣,笑了笑说:“老板,你要说是狼牙,买的人绝对翻倍。”
男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撇开目光:“骗人不好。”
沈苍言宽慰地拍拍他的肩:“现在市面上假货狼牙太多了,我就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你要不喜欢,就当我没说。”
男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最后他也没空手离开,顺手买了一套草原背景的明信片。
不知道为何,他从未出过远门,却莫名对远方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梦里,或者哪部纪录片中曾见过一望无际的草原、燃烧的篝火、鹅毛大雪压弯松树、美轮美奂的极光,繁星浩瀚的银河……但脑海里这些景观,对一个从小生活在江南地区的人,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还是太过缥缈。
傍晚,放学时间,穿着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在眼前走过。
沈苍言在外浪了一天,吃完晚饭,终于舍得回家了。
客厅空无一人,他习惯了,上楼准备回自己的卧室。
这时,二楼主卧的门被打开,钱君走出来,自上而下看向他,不怒自威:“言儿。”
“妈……”沈苍言手足无措:“你在家啊……”此时前进不是后退不是,最后还是上楼,低头尴尬地走向母亲。
钱君上前一步:“你爸说你脸上的伤好了,让我看看。”
“……”
沈苍言听话抬起头。
钱君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眉头皱起:“我记得你左边眼尾有颗小痣,怎么不见了?”
沈苍言摇摇头:“不知道。”偏头躲开母亲的手,后退两步。
钱君一顿,叹气地落下手,转移话题:“我和你爸已经办好离婚手续了,你哥学校那边不能耽误,我要带他出国治疗,过两天就要走了。”
就是分好钱了呗,沈苍言低头腹诽,目不转睛看着拖鞋前端的脚趾,鼓了鼓腮帮子:“哦。”
“……”
这时的气氛已经很僵了。
钱君也不是会主动缓和关系的性格,语气平淡:“你之前说想艺考,我这边有认识的老师,本来想带你去拜访一下,但又因为你的脸受伤耽搁了……现在要走了也来不及,只能交代你爸,到时候让他带你去。”
沈苍言抬头,乖巧的笑容带着一丝讨好:“谢谢妈。”
钱君一笑,认为这招做对了,终于在出国前缓和了亲子关系:“缺什么给我打电话。”
“嗯……”
关起门,卧室没开灯,一片漆黑寂静,他卸下伪装,趴在床上,脸埋进凌乱的被子里,控制不住情绪,压抑着声音痛哭。
无所谓,反正只要沈澜在,他永远都不是优先考虑的那个。
等哭得差不多了,身上汗流浃背,他想去浴室冲个澡。
这时,手机铃响了。
他拿过一看——
【夹子】来电。
“……”
夹子?
好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自己怎么会备注这种名字?
满心疑惑,他接通电话。
“喂?”
“沈苍言。”
对面传来冷冷清清的声音,叫了声他的名字。
“是我。”
沈苍言郁闷:“你谁啊?”
对面一默:“我是许影嘉。”
“……”
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一个冷脸帅哥,心跳莫名加速,他镇定道:“哦,想起来了。怎么了兄弟?”
“你来我家,我有事儿找你。”
“去你家?现在吗?”
“对。”
“我来!地址发我。”
“好。”
正好在家待着慌,沈苍言洗了把脸,照镜子眼眶还是红红的,他也不管了,抓起外套,顺着手机导航定位就出门了。
一路上,他都很兴奋,晚风吹凉了脸庞的温度,却吹不凉热忱的心。
许影嘉那么高冷一个人,居然主动邀请自己去他家?这到学校可有得炫了。
沈苍言得意洋洋,打个车就过来了,可没想到终点居然是巷子里一排破旧的老房子。
“师傅,你是不是开错地方了?”
“没错啊,就是这儿。”
“奇怪,不应该啊……”
路灯相隔很远,视野有些昏暗,他一路走到巷尾倒数第三栋楼,生锈的铁网门半开,上面贴着红底黄字的房屋出租告示。
“出租屋……?”
沈苍言退后几步拍了张照,给许影嘉的微信发了过去。得到肯定的回复,他不再犹豫,点开手电筒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