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意言的身体已经如此孱弱,必不能再入险境。”
唐孟楠摇头,“你这就错了,以周全之名护之,与以溺爱之名行强加之实,有何区别?”
“爱可以是保护,但不能只有保护。再说,意言对自己的身体情况难道还能不清楚吗?想来他有他的考量,你应当支持。既然他如此千方百计地瞒你,怕就是担心你知道了之后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我什么样子?”温绯乐踟蹰着问。
却听树梢间传来一声轻笑,“冲动固执脾气差,跟我初见你那会儿一模一样。堂堂剑尊,竟然还要唐兄反过来安慰你!”
林间隐约闪过一丝红影,随即又是酒坛被打开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原本被唐孟楠挂在高枝上的酒坛此刻正在李意言的手中,他啜了一口,自上而下望向两人。
“你们两个,怎么偷偷喝酒不叫我啊?”
温绯乐顿时紧张起来,“意言你别动!”
说罢,飞身上去,在李意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人从树上给抱了下来,还一把拿过了酒坛子。
李意言下来后,一脸莫名其妙,连忙跟温绯乐隔开两步,唐孟楠也是没脸看地扶额。
“还说,树杈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而且,你现在怎么能喝酒?”
“怎么?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喝酒?而且我的轻功比你都好,你不是在踏云初试的时候就知道了嘛,不会有事的。”
温绯乐并不妥协,“不许喝酒!”
“我问过酒家老板,那店家说是一个端方剑客来买走的,那必然是唐兄买的酒,唐兄都还未开口,你怎么反倒先抢过去了?”
“意言,你怎么过来了?”唐孟楠见两人之间有些别扭。
说到这个,李意言看了温绯乐一眼,“我若是再不来,你们这儿的动静怕是都能传到少华山脉了。”
方才还力拔山兮气盖世在劈树的温绯乐心虚地把朝暝剑归进剑鞘中。
“怎么?在我这儿问不出的事情,就找我的小徒弟,温大剑尊七年不见,真是长进了!”
背着李意言,找钟月葭和唐运思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地道,温绯乐和唐孟楠对视一眼,心道,那两个小的可真是不顶事儿,怕不是李意言一个眼神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可一想到李意言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心中的那股执念就又升腾了起来,“李意言,你是不是想等大限到了之后,再一个人走掉,然后让我再找你的尸骨找上七年?”
对上冲动生气的温绯乐,李意言自然理直气壮,可面对气势弱了下来的,在那里低声下气,宛如一个正在声泪俱下控诉丈夫抛弃她的小媳妇样的温绯乐,李意言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更遑论,温绯乐见李意言说不出话,更是气他定然根本没把自己加入到过他原本的考量中,越想越气,可是又不能和他打上一架,只能冲上去抱住那人,确保对方在自己的怀里,真真切切的。
李意言此刻才感受到温绯乐强烈的不安感,只是此前他早已习惯了身旁空无一人,而钟月葭还需要他来照顾的日子。
面对温绯乐的指控,又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轻轻拍了拍温绯乐的后背。
唐孟楠见两人如此,剑鞘一勾,带着酒坛悄悄去了一边。
温绯乐闭眼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方才从李意言肩膀上抬起头。
唐孟楠说得对,他应充当那个给李意言肩膀的人才是。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我……未曾想过离开,只是这件事,我不知道要如何跟你开口,事到临头,便想拖着,也好减你几分担忧……就一直拖到了现如今……”
“撒谎!”温绯乐微红了眼眶,“百草丹心上,那么多人都摸出了你的脉象,可我偏偏是最后一个知晓的!李意言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你就是仗着我在乎你,不会和你生气,不会同你计较,所以才事事都把我放在最后一个!”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李意言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突然发现,温绯乐对他的那些指责,他全都无法反驳。
“十年前,你刚入少华药峰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平时炼药所用的药材资费甚巨,所以偷偷下山去开药铺?当时你我情意深重,你为何不同我说?”
“你……这些你都知道了?”
温绯乐却并不回答李意言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在赤水一举成名后,虽为少华首席,却因为和其他人理念不合,加之又拒绝了杨绘情,而被其他人暗中排挤,你为何不说?”
“彼时你也不过只是普通弟子,说与你听除了徒增烦恼,又能如何?”
“自从你在清水剑派一夜失踪之后,我都不知你是生是死,抱着你还活在这世上某个地方的希望,找了你整整七年,刚刚欢欣雀跃于与你重逢,却又被告知你余下的日子不过一年,我心中怎能不大恨!你又怎么能不告诉我!李意言你把我当什么凭什么不告诉我!”
温绯乐说到心中极痛处,难以自制地向一旁的大树拍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