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祝我,‘百战百胜,万事顺意’吧。”
——无论如何都想留住的话。
还好是我遇见了你。
在这些年稀里糊涂浑浑噩噩的异世界岁月里,她时常试图用以酒精来麻痹大脑,以求能得到那些可悲可敬的灵魂的宽恕,然而——她有些走神地想:即使是菲利希亚女士,也从来都是为了承认的真实的民众而行动,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
所以。
才招致了那样的结局。
这种自己都未能觉察到的怨忿埋藏在巨大无比的“幸存者”光环下数十年,终于有一天到了爆炸的临界点。
但是。
在准备去死的前一晚,被捡到了。
清棱棱的河水在这潭死水上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
于是。
这份能够寄托整个大陆的哀思被一点点冲刷下去,露出了仍旧渴望鲜活的内脏。
还好是我遇见了你。
那么。
你将认同我的离去,为这些稚嫩的灵魂设立开端……然后。
为我的生命,划上句点。
……
这一切的起因只不过是不希望你死,仅此而已。
他不理解,或者说,拒绝理解。
似乎他身边的一切,无论先前是离经叛道的,还是天然纯质的,深陷两半拉扯的,亦或者是成日里只晓得烂醉如泥好赌成性,关键时刻却又格外统一地固执己见,令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为什么……难道他天生就有吸引倔驴的才能?
不着边际地瞥了眼身后猫着的影子,太宰治心想,完啦,这下连玩笑话都成真了。
此时此刻这种场景竟让他感到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似曾相识。
即使他比那个不知所谓的老女人聪明的多,即使这个连掩饰都未曾学会的小朋友也比他固执的多。
现在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天莎菲尔是那副表情。这么点人去了除了添麻烦到底能干什么?!意识到这点烦躁的来源后更是彻底没了脾气。
于是他咬着牙转身喝令道:
“不许去!!!呆在这里听到没有!”
好在人心眼子没那么多,终究是听劝的。
显示着“黑名单用户”电话那头的机械女音提示着不远处扎营用的信号源无法接通,断线的突如其来让他的脸色霎时苍白起来,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坂口安吾……你真是个好样的!”
他的掌心攥到发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后,他就知道自己筹谋的那份计划从一开始就被剪了个口子。
而他谁也拦不住。
跑出去的时候天空正好飘起了小雨。
所谓觉悟什么的。
往往只不过是头脑发热下的一时冲动而已。
等到后面冷静下来的时候,回来再想想自己当时的那些行为——
那可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但是对于当时的行动,大概是绝对不会后悔的吧?
毕竟,这是发自自己内心的行动啊。
所以一个人一生到底可以拥抱多少次觉悟呢?
太宰治并不知道。
但。
要去做吗?
他一边踏着泥水,一边在心里骂了突然就断线的安吾百余次,还有根本不见商量就只身一人跑去的织田作,这时候唯一靠谱的居然是中原中也那家伙简直是在开玩笑一样!
——然而甚至连这也不是第一手消息。
“没一个好东西……!”
在寂静的雨夜中,他奔跑了起来。
不是为了拯救朋友而奔跑的梅勒斯,而仅仅是为了去实现约定的孩子。
只是,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和你们所有人没完。
人是需要通过身份来定位自身存在的生物,在被否定了一切自我认同的身份之后,除了像行尸走肉一般仅凭本能维系“活着”这一动态平衡,就是像现在的莎菲尔这样,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审判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去做的了。
小王子驯服了狐狸的时候,他也被狐狸所驯服了,只要有过接触,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相握的手可从来不是只有一方收到了束缚,但是两个人都心甘情愿的话,也只能将其称之为幸福了。无论是互相依靠还是如同菟丝子般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体会只能由当事人决定……
而现在他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是。
他成为了可以左右一个人的选择的存在,没有什么活着的目标的人因为他选择活下去,一起走下去,直到死亡的那一瞬间。
——这座名为“威迪尔王国”的墓碑下还埋着一个活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最初只是怀揣着微妙的恶意,想要看到如预计般的可笑的惯常景象罢了。
从出生起就熟练运用自己的才能直至如今,他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只是无师自通了其中颇具破坏性的一面。
原来想要一个人幸福是这么难的事。
只需要掐着嗓子捏着鼻子搬弄出那副故意恶心人的面目,说出“是的,我不喜欢这样的东西,我们能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牵起手来吗?”就能够解决啦!万事大吉!
……开什么玩笑?
“……”
他不生气,他只觉得难过。
他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