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款待李予,姜果大老远往市区跑了一趟,预定了一家餐厅的菜肴,晚上七点,餐厅准时把饭菜送到正月堂门口。
满汉全席上桌,三个人一直吃到晚上八点。
入了夜,时间总过得非常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几个上百上千上万岁的老登的夜生活就这么消磨过去了。
李予按照张迟默的指使洗澡换了睡衣,十一点整,准时上床。
见李予入睡,张迟默施法关了正月堂的大门,一路走到二楼的书房。
再三确认李予的卧室没什么异动后,张迟默叫来姜果,开始嘱咐:“他这通体的灵力,你看清了?”
姜果敷着面膜,尽量让自己口齿清楚:“看清了。”
张迟默面容严肃,透过窗户看着李予的卧室,叹道:“后南塘异动,锁灵咒也跟着不安宁。若是教不好他,日后当真成了祸患,这万年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三哥,我瞧着李予心地至纯,不像会为非作歹的人啊?”
“他心地至纯,是因为喝了我的血。”张迟默抬手施法,散了一个咒符在李予的卧室上,“若是早知道他会幻化成人形,千年前我就该把他带在身边。”
姜果凑到窗户前,看着那张咒符三成无数片荧光,问:“三哥,我们要杀了他吗?”
“杀了他不是自寻死路吗?”张迟默说,“且教化着,在我手底下,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万年前那场恶战似乎仍在眼前,那迷人眼灼人欲的邪祟魔障似乎仍然阴魂不散,天边那道怖人醒目的疤痕,也似乎一直未能被补全,仍旧活灵活现。
大战中惨死的生灵,他们的哭咽声和求救声似乎一直蔓延至今,从未消失过。
姜果面露难色,不过总归天塌下来有张迟默顶着,既然他都开口这么说了,必然是有把握的。
姜果说:“好,有什么需要我的,我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她顺着张迟默的视线往窗外看了一眼,定睛看了一会后,沉思道:“不过,三哥,李予的尧线好奇怪,是弯的。”
张迟默盯了姜果一眼。
姜果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一个劲地说:“尧线随人脊椎而生,六界众生皆有之,只见过透得看不清的和短得看不见的,还没见过弯的。”
姜果的话不错,李予的尧线确实是弯的。
尧线是众生立足世间的根本,于人而言,尧线生则人生,尧线断则人灭;于神仙妖怪而言,尧线则象征着法术和灵力强大与否,是地位的象征;于鬼,尧线则是他生前的证明。
人的尧线若是没了,人会死,六界其他生灵却不会因为尧线的断灭而寂灭。
众生的尧线都是隐隐浮在脊椎之下,并不紧贴着脊椎,但由于挨得太近,让人觉得尧线好像是伴随脊椎而生的。
尧线,实则就是一条横穿过人背部的直线而已,自后颈生至尾椎,会随着躯体的转动而转动,十分灵活。
李予的尧线,却是弯的。
张迟默说:“可能是脊椎侧弯吧。”
姜果:……
此乃神医也。
*
心地至纯、“脊椎侧弯”的李予安安分分地睡着,本是个香甜的美梦,中间还有众多人间美食,可是一眨眼,他仿佛步入人间炼狱。
此间烈火灼烧,岩浆迸发而出,山与月、木与云,都成了烈火的燃物。
而他,他浑身挂满了锁链,每走一步,都发出“当啷”的响声。
见此状,此情此景,他便知道自己要逃,随后唤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刀离岳,挣开了浑身的镣铐,运灵一跳,跳到了某一山头上。
他向山林深处走去,烈火的灼烧味环绕着他,阴魂不散。
他转过身,四处寻找出口,可踉跄了一路,弯弯绕绕走了一大圈,都没找到出口在哪里。
果然,他变得恼怒不堪,这便挥刀向前,打算直接劈开这座山。
运灵之际,他发觉眼前之景愈发清晰,他能看到昏暗的世界之中有什么柔和的物什,似乎是一道窗口。
最终,他挥刀劈了下去。
“啧啧——!”
短刀锋利的刀刃迎着山风作响。
忽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短刀随之顿在空中,杀气四处逃窜。
李予睁开眼来。
嚯!这夜可真是热闹啊!
张迟默正躺在床上,一只手握住李予的手腕,警惕地看着他,问:“李予?你怎么在我床上?”
李予当即吓了一跳,短刀从他的手中掉落,张迟默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
李予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着四周,直到张迟默下床把灯打开,他才认清,这不是自己的卧室。
这间卧室更加宽大,且更有生活气息,书柜上放的不是古董就是书籍。
卧室的灯光照得李予心里发麻,他根本没法回答张迟默,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方才在梦中,他分明看清了张迟默的脸。
他分明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机具诱惑力,对他说:“杀了他,杀了他你就能重获自由。”
他不是张迟默的刀灵吗,为什么会想要杀了张迟默?
李予按下自己狂跳不已的心,惴惴地看了张迟默一眼,看清张迟默手里的短刀正是离岳后,他嗫嚅一番,坦白说:“我做了噩梦。”
闻言,张迟默也暗自松了口气。
“你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做噩梦是正常的。就是梦游的习惯不好。”说着,张迟默推开窗,看向楼下庭院中李予的卧室。
果然,房顶上的咒符已经四分五裂了。非但如此,那房顶还萦绕着一层黑乎乎的煞气,死命地想往屋子里钻,但碍于张迟默仙灵镇压,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看来普通的咒符仙术是压不住李予身上的灵力了。
只得张迟默自己来压了。
张迟默环手将离岳收下,说:“你反正也到楼上了,不如就跟我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