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崔和田瑾亩,也算是门户大院里最受宠的小辈,想要什么伸个手就有人送上来。
过节收礼时,随随便便就能拿着普通人好几年的工资当红包。
他们这些人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缺,但其实露出来的笑都没几个真诚的。
讨好、献媚、夸赞、顺从,在成长环境中随处可见。
可因为这样,真诚才会显得更加的难能可贵。
窗户被推开,寻月梅顺着半开的窗往里看,李崔依然坐在沙发那,吃着草莓刷视频。
因为手上包的纱布不好往下划,于是就用下巴,导致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用一种很奇特的姿势拱着。
李家在圈子里算是个搭桥的,为人处世要面面俱到,打好关系,方便牵线搭桥。
李崔是独生子,可大户大院,总归要时不时面对点试探,慢慢地就养成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的调调。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跟身边的人打好关系。长久以往,也养成了他特别外向的性格,为人义气,有事就上。
这也是李崔在学校里朋友多,混得来的原因。
田瑾亩靠在窗台栏杆那,皱着眉接了个电话,似乎是推销的,说两句就挂了。
和李家不同,田瑾亩家庭环境淡漠,母亲因为身体原因早早离开,父亲不爱他,四岁起就丢到了老宅。
数不清的私生子一个接一个。
他从小孝顺田老爷子,凭着老爷子的喜爱,坐上最受宠孙辈的位置。
可是想和他抢东西的人太多,他举步维艰。
田瑾亩从小到大就很优秀,成绩拔尖,为人处事方面是田家老太爷亲自教的,挑不出毛病。
田瑾亩和李崔在老宅相识,一起打架,一起滚泥巴。
初中时这两人主动靠近,寻月梅一开始就知道,田瑾亩是奔着他来的,李崔也是在帮忙。
两位小少爷,上面的贵族学校随便就能进,非要去个普普通通的初中,也就是想和他拉点关系。
田瑾亩终于放过栀子花,两片摧残已久的花瓣落地。
他摩擦着指腹上的花粉,轻声开口:“我肯定是信江寒的,但是成长环境已经让我们已经习惯防备。”
边上没搭话,田瑾亩转身看人。
寻月梅站在两米远的门檐下,外边飘起细雨,风吹着雨往门廊下刮。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茶室的窗口,窗户开了个细缝通风,偶尔有谈话声和笑容传出。
老爷子似乎输了一盘,启立慕淡雅的语调缓缓传出,似乎是看上了茶室的青瓷杯盏。
“您能割爱?”
老爷子大笑两声:“你这小子,平时也没见你跟我客气,拿去吧,拿去。”
田瑾亩听见启立慕叫佣人把茶具包起来,他无奈摇头,慕叔真的是,连吃带拿的。
启立慕回来没多久,再过段时间也该回美国了。
寻月梅依然站在门廊侧边,田瑾亩看着他,寻月梅站姿懒散,完全没有启立慕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田瑾亩恍然想起了寻孜阳。
寻家。
三辈里的孩子太争气,家里那几尊阎罗佛,稍微跺个脚,圈子里都要抖三抖。
可都说,那是阎罗佛,不是谁凑上去露个脸,打个招呼,能得上几分面子的。
级别稍微差点,费尽心思混进活动场里,说不定连人都见不着。
家中最小辈的寻月梅,从出生起就是个香饽饽,周岁那天举行生日聚会,堆积成山的礼品换成人民币存银行。
光靠着利息,他下半辈子就算昏天海地,都能混吃等死。
寻家孩子从小要懂得筛选,留下能用的,丢掉垃圾。能利用的要多留会,耍心眼的要扒层皮。
这些东西,寻月梅七岁就学会了。
李崔和田瑾亩抱着目的性接近,但相处起来很舒服,笑容是真的,朋友之间的情感是真的。
这么些年来,但凡有事,三人都愿意帮彼此垫后。
寻月梅也愿意处着,毕竟成长是需要朋友的。
对于江寒。
雨天的相遇可能是场意外,可后面转学生、同桌,时雨青的特意交代,都好像是早早安排好的。
所以从一开始,试探、观察、想试图找到矛盾点。
可江寒从容淡定,不懂得什么为人处世。
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和同班同学拉近距离,一天到晚话都说不上几句。
寻月梅实在想不出,圈里哪家能挑出个像江寒这样的,没经污染,像只兔子,放进狼堆里只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刚开始纠结是有人派过来的,到最后,他不想查,也不想管了。
细雨没飘多久就下大了,李崔在里头喊着让他俩进去。
田瑾亩转头应一声,又看寻月梅,靠近后伸手拍了下肩:“行了,别想太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
寻月梅把手收回来,掌心被雨水淋湿流下水痕,他甩了下手说:“我拴着绳子呢。”
信任多难。
田瑾亩和李崔从小相识,到现在为止,人生也有80%的时间都是一起的。
他们的信任已经形成默契。
寻月梅不一样。
寻家人不说信任,防备是他们从小就要拴的一根绳子。
“跟着心走。”
田瑾亩说:“我们都输得起。”
寻月梅笑了一声:“谈生意,我当然是输得起。”
他侧头看田瑾亩,眼里闪过不明的光,眼帘微闪,浅笑着蹦出一句:“那如果是感情呢?”
田瑾亩愣了,半晌后,他看寻月梅的眼神不明,意味深长开口:“兄弟谈义气。”
寻月梅迈腿往茶室玻璃窗那走,江寒就在窗边坐着看老爷子泡茶。
边上的窗被人敲了两下,江寒侧头对上寻月梅弯弯的眉眼。
他递去疑惑的眼神。
寻月梅手还停留在玻璃上,眉眼带笑,说得直白,眼神也很直白,
“谁想跟他做兄弟?”
田瑾亩听见寻月梅开口,丝毫没避着人,依然直面地盯着江寒。
“我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