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来后,他又以自身佛力加固封印,方对楼至韦驮道:“至佛,如今青芜堤已住不得,汝既离开可想好往何处去?”
楼至韦驮颌首:“彼时吾入道,曾于一处灵山中坐枯禅,后来离开,吾便将之封印至今,那处沓无人迹,灵气亦沛然,当是合适之处。”他知蕴果谛魂此时不会放他一人离开,接道:“还请好友送我一程吧。”
蕴果谛魂欣然答应,两人一路同行,及至地方,距青芜堤早已遥遥千里。空山寂寂无名,日光瑶映树影婆娑,岁月于悠然间投下的剪影,千万年间似处处相同又处处不同。半山中,确见一处山洞封印流转,以如今的两人的看来,此封印手法很有几分生涩,法力亦浅薄,但在这沓无人迹之处,护住一方清净倒是足矣。
楼至韦驮一见那封印,便道:“就是此地了。”蕴果谛魂见此处确实清净,灵气郁郁,亦放下心来,“如此,吾便告辞了,还望至佛保重,不可勉强。”
“吾知晓。”
楼至韦驮目送蕴果谛魂离去,方才回身解开封印,此地于他,已很有恍如隔世之感,就连那时自己的面貌都已模糊起来,那时的他,虽有大愿,却恐世情红尘扰了灵台澄明失了空明,为坚本心于此地苦坐枯禅。不想兜兜转转,步回原点,仍要在世情红尘中走上一遭,看一回因果。
彼时他仍是凡躯,虽坐枯禅亦需一定的进食休息,因此,在山洞内,除去典籍笔记,亦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楼至韦驮查看片刻,见此处因封印之故不落纤尘并不需要特别收拾,便转身出去,仍旧布下重重封印。
待到一切妥当,他已露出疲态,额间附上一层薄汗。如今魔胎已近成形,虽并不显,他却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沉重,动用佛力亦感吃力,不得不多做调息。山中岁月消磨不过眨眼,这日楼至韦驮正自打坐,忽然心中一跳,腹中坠痛,乃是魔胎将出之兆。
这疼痛剧烈又熟悉,他将手轻按腹部:“终是有这一日。”他伸手拆下宝冠发饰,散下发髻,褪下法衣,仅着内衫走向洞里那张置于最内侧的简单卧榻,待他除去下裳躺卧下来,才发觉,便是再来一回,他此时的惶然仍旧与前生依稀重迭。
曾经的他因为一无如知,只当如此剧痛乃是天之厉诡计得逞之故,心中惊惧愤恨,不甘心就此让佛体受污,硬是强运佛气相逼,不料却是引得魔气爆发佛气逆冲,于瞬间竟冲破法相令他回归本相。
楼至韦驮闭起眼睛,自行撤去法相。本相一现,立时便能瞧见小腹微微凸起,正在籁籁而动,显是魔胎正急于来到这个世间。楼至韦驮令自己打开双腿,刚深吸一口气,如剖两半的痛苦就令他全身发抖。他曾历自戮,仍觉不能与诞子之痛相提。
不过片刻,他已觉腿间濡湿一片,梵香隐隐逸散,他仿佛又回到了青芜堤,不知所措的倒卧于树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流满地,魔气盘绕不去,腹部鼓荡,狼狈又不堪的艰难诞下一个孩子。而此时此刻的他,忍住一波比一波更难耐痛楚,配合着那孩子的律动,要令他再次降生于世上。
他很快就已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长短,力气流逝飞快,已令他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两腿已从痉挛到麻木,唯有痛楚不曾稍减,佛气与魔气在他身上较力,尽管他已尽力压制佛气,进展仍是缓慢。直到他自觉神智昏沉,突而他感觉那孩子猛然一挣,口中一声痛呼与一阵裂帛声同时传进耳中,随后身上一轻,那孩子终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