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真君背着手,叹息道:“那时吾之道法初成,于这方丈雨卷楼中不过小小一名修者,也并不十分知情。那时楼中人手在同厉族交锋中损失惨重,不得已退居二线,修养至今也不过将将恢复。也因此,在那样的情势下天之佛出世,确也引来不少微词非议。”
三令屏息听他往下说,“直到机缘令吾入楼中核心方知,天之佛修持法门为罪身佛,所背负之世间罪业,既有碌碌苍生的,亦有吾等这般修者因种种把持不定本心,入魔所造下的。要化消这些罪业,令造罪之人不堕恶道,汝等可以想见其责之艰其路之难。天佛负业,地藏渡罪,天地双佛同行方得圆满。天之佛所负罪业何止万千,若他在这世间行走,不知有多少心性不定者会被影响,不是坠入魔道便是发疯发狂而亡。因此,天之佛自封于修界内,并不闻世事。”
听到此处,海蟾尊不由暗怒,既然如此又何必出来?莫非突然之间就不怕所负罪业引人入魔了?另外两令亦疑惑问道:“那至佛既出,那些罪业又是如何处理?”
道真君眼神瞟过三令,摇首回道:“这吾亦不知了。或是与光尊有关,又或是因天之佛修为彼时已臻□□天,并不虞在这世间行走了。”他面露一丝向往之色,“今日一会欲明王,想必至佛之修为已进境至四禅天,到那种境界,这世间吾还从未见过。也不知哪一日有此机缘,能与至佛本尊一会。”
话题至此告一段落,道真君将话题拉回原处,“既然海蟾尊说至佛所用封印乃是‘须弥藏唯识万象诀’,吾倒是知道此封若非封印者本人,外力万难破除,据闻天之厉被拦腰而断,下半身尚不知落于何处,倒确是可以略微放下些心来。”
海蟾尊此时才算真正明了天之佛为何能与厉族中令全族皆难望其项背的天之厉交手也不落于下风,若非天之厉传承历来最为特殊,非天地五气所聚之剑不能杀,恐怕厉族都要绝在他手中了。然而即便五剑不齐,这天之佛竟也能将天之厉一劈两半封印起来,委实可怖。
此时他们谈话中的主角天之佛,正随意席地而坐,掌心摊开,他正蹙眉细观掌中之物,正是此前缎君衡带给他的秽蛆。此物虽名秽蛆,却长得一点也不诡异丑恶,相反同这苦境桑蚕有几分相似,软白色的一条,脑袋略比蚕大上一圈,正十分欢快的在掌心动上蠕动,探着脑袋拿头顶的触须去碰他的指尖。
楼至韦驮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这秽蛆比缎君衡交给他的时候很是长大了一些,然而他分明记得缎君衡曾言此物数量稀少又极为被动,便看它在这灵山中,分明十分活泼,生长也快速。此物乃是于中阴界恶脏坑中所寻得,那处分明是至秽至恶所在,何以生出的生物却能在这清圣的灵山中适应非常?
他试探着凝少许佛气于掌中,不消片刻竟见那秽蛆弹动起无骨的身躯攀住他的手指立起来,昂起的脑袋上两条触须左右摇摆,身躯眼见的缓缓长大。此前不过小指粗细的小条现在已长成两指粗细的模样,在他掌心摇首摆尾的,瞧来倒有几分趣态。楼至韦驮心中已大致有数,便将那秽蛆放回地上,秽蛆有些流连的在他附近爬过几回,方才慢慢爬远了。
远处传来几声虎啸,不过片刻两只毛色斑斓的巨虎便跑近前来,它们体型远较普通猛虎庞大,步伐却轻捷无声,它们跑到楼至韦驮身前,冲他伏下巨大的脑袋,如同小时候一般蹭着撒过一回娇,才冲他又叫了几声。
楼至韦驮忍不住又摸摸它们,嘴角带出一抹笑意:“找质辛吗?他下山不久,大约还要些时候才回来。”说话间抬眼往那山下眺望过去,轻叹道,“如今这孩子才离开不久,我也开始思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