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辛本为梦所困,那些仿佛撕裂魂魄的嘶喊仇恨和疼痛令他如业火灼身,却挣脱不得,只能一直沉到梦的深处去。在很深的地方,火焚鬼泣之中,他又听到了那个模糊的召唤,陌生却又熟悉。因不知是何物何人召唤所以陌生,因曾经感应过而熟悉。
他在不久前魔息失控爆发就已经听到过一次,然而却不是若有所识的浅薄的熟悉,是更久远之前的感应,在他尚未有肉身之时曾感应过的召唤。这遥远的记忆因那时的意识不全而模糊并被深深埋藏,而现在,则是顺应本能苏醒了。
质辛已感觉不到别的东西,一心想要追索那召唤,却不想意识陡然一沉,召唤与业火哀嚎瞬息远去,回神时,正身处异境中。这异境里处处都是看来尚未完成的城墙与玩偶,透着一种诡谲的童真模样。
他正在打量,却听到豹戟的声音咋咋呼呼:“质辛、质辛,喂,我在这儿呢!你居然能被那家伙拉进来啊,实在是……”
质辛闻声回头,却见豹戟在一坚固的牢笼里上窜下跳,嘴巴开开合合,然而却是一句话也听不到了,在笼外,却另有一人慢慢显出形貌,那人转头对豹戟道:“省省力气吧,你再吵也没用。”豹戟又蹦跶几下,见到两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终于泄气似的安静下来,蹲到角落里去了。
那人这才回过来看质辛,“你就是那个魔子。”阇魇那迦在梦境中能触碰到所有生命的本元,接触的多了,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那些生命的形态。然而这个魔子,却是与所有他见过的都有微妙的不同。
魔子固然魔息强大,与他们同源,却有种无从说起的分别感,更兼魔息中又有圣佛之气,两者竟毫无相斥,委实令阇魇那迦百思无解。而且这魔子确实童稚之貌珠玉之姿,那迦将他上下打量过几遍,也难以将他与梦境碎片中那个高大的身影重迭,阇魇那迦难得的迷惑犹豫了,他真是天阎一脉未来的王与希望吗?
他一番沉思,自然便没有再说话,质辛也只是拿眼打量他,亦不言语,两人间便沉默下来,最后还是阇魇那迦重启话题:“魔子,汝可有问题想问?”他带着试探同质辛说话,缓缓道:“这样的机会不多,同样的伎俩在那佛者手下吾不可能用两次。”
质辛眨着眼睛,他追索着那些遥远的、在他的意识尚且混沌时候的记忆,终于问那迦,“告诉我一件事,你们天阎一族,不久前曾有过什么样的灭顶之灾?”他虽需仰头而视,却仿佛站在更高处睥睨,“然而你想知道的,我也同样想知道,因此在弄清这些前缘旧事之前,我并没有什么可告诉你的。”
豹戟虽被禁制不能出声,听力却是没有问题,质辛的问话一落他已是目瞪口呆,一双眼睛险些就要瞪得从眼眶里脱出来,若非禁制,恐怕就要听到他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叫了。阇魇那迦虽说更沉稳持重,也有些难掩心底的惊涛骇浪,“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楼至韦驮正搂着质辛心焦不已,在他看来,现在质辛正陷入昏沉,无论如何都唤不醒,周身魔气涌动有失控之态。他想如同前次一般以自身佛元压制,然而看着质辛稚嫩的模样始终犹豫,纵有佛元在身,他毕竟是魔子,如此频繁的以佛元强行禁锢魔气,他担心会令质辛受伤。
万幸那魔气虽然不甚安定却并未爆发,楼至韦驮心下稍缓,仔细打量质辛,见他面容已恢复平静,魔纹并未浮现,就好似平日睡着的模样,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他又唤了数声质辛,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楼至韦驮抚着质辛的脸,决定先看情况发展再做打算,毕竟身具三元的魔子会如何成长谁也不甚明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向谁求援,此时见质辛无甚大碍,便也只得强抑惶惶,细思应变。
食魇幻境中,阇魇那迦心中权衡利弊,却已经开始叙述,他平日说话便是一副慢条斯理的习惯,现在心有所思,说起来就更慢了,豹戟听得着急,屡次想要插话进去,奈何能力不够,任凭他如何拼命张嘴,也是发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