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将剑布衣打量得满心忐忑兼之一头雾水,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天之佛又一言不发,剑布衣正琢磨着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冷不丁一抹光华闪过眼角。
他心下一惊退了一步,瞧清是天之佛挟一点佛光往他眉间点来,顿时骇然,然而除了那一步他却已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那点佛光落在自己眉间。
佛光轻落,剑布衣却觉自己识海中仿似掀起一股滔天巨浪,身躯晃了一晃就要仰天栽倒。天之佛抬手搭住他后背,扶他就地坐下。
剑布衣的脸庞在他看来年轻又稚气,让他忍不住联想起质辛。
这个孩子今世在自己身边长大,这几百的光阴相伴可说是他所有经历中最私情最温情的俗世体会,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这经历改变。
质辛前世是他的心刺,曾让他恨不能除之后快;今世则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这个注定会成万魔之王的孩子,最后会走向哪里?他们之间,佛与魔,最后又会变成怎样?
他最近其实怯于见到质辛,害怕哪一天听到质辛说要走,哪怕他曾告诉质辛说他是注定要走的。然而随着这可能的一天越来越近,他却怯了。他害怕质辛走向他把握不了的未来,害怕以后的各种可能,只能慌张而怯弱地躲避可能到来的离别,甚至希望能将质辛永远放在自己眼睛看得到的地方。
他微微张开唇,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散落在风里。
抬眼看去,剑布衣的识海已然恢复平静,还是先办正事吧。他一阖眼,借先前佛光引导,进入剑布衣识海之中。
剑布衣站在自己的识海里轻轻颤抖,刚刚识海里掀起的风暴让他不知所措,这太荒谬了!
但他无法对着那点清圣的佛光和另一个自己大吼:“说谎!”
谁也没有必要编这样一个谎言来诳骗他,更何况识海中无式剑通慧的残存灵识他太熟悉了,犹如镜中的一体两面。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来历与深藏的私密,看着一侧对面而立的两人,立时无所遁形的恐惧摄住了他,这前世的灵识既一直与自己共存,那自己还有何秘密可言?他又想到了离他不远的小师父,比恐惧更深的绝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就要跪倒。
那厢天之佛正对剑通慧说:“好友,竟能在机缘巧合下仍在今世重逢,吾心甚慰。”
剑通慧微微抿起嘴:“嗯,未知这些年来至佛可好?厉祸可除?可有需要吾相助之处?还有那地之厉……”
天之佛化身慧宁师曾追着地之厉魂火到过无尽天峰,知道剑通慧曾诓地之厉借他之肉身拉扯佛骨天锁,对他苦心孤诣十分感佩,答道:“好友尽可放心,现在厉族已是强弩之末,除了天之厉皆不足惧。吾此次前来,除一见故人以慰心情,另还有一事拜托。”
“至佛请讲。”
“好友,汝既前来此时空,太极仍会择汝为主,吾想拜托你,待太极之气成熟,请你把佩剑交吾,吾打算五剑合铸,毕其功于一役。”
剑通慧当即应下:“既然天佛主意已定,吾当全力支持。”
于是,剑布衣还在惴惴不安无暇他顾时,他的碧血长风便被剑通慧爽快地送出去了。
天之佛看了看剑通慧,又瞧瞧剑布衣,说:“好友,如今可有打算?”
剑通彗知道他问的乃是自己既已转世,灵识又被启动,这类似一体双魂的情况便不可能持续太久,他沉吟片刻便道:“吾这一生不过是个平凡的小子,已在人世辗转许久,便趁此机会,经历经历人间风物吧。”
天之佛对此也是深有感触,只道:“也好。”
倒是剑通慧听得此言十分惊讶,他本以为天之佛不会赞成,不想竟连一句反对都没有,他抬头细细看着天之佛,最后说:“原来我们都有改变。”
天之佛轻轻一颌首:“ 是啊。”
天之佛离去之后,剑布衣还回不过神来,他呆呆地看着剑通慧走到他面前问:“你怎么一副魂不守啥的样子?”
剑布衣张着嘴开开合合,半天才说:“你没说……”
剑通慧垂下眼帘看着剑布衣,目光是看透的了然:“不过是没有说的必要罢了。你不也正犹豫不决,才选择待在秋名山居一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