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媚不依不饶地叫住他,“你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原以为你可靠有魄力,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懦夫,柳夫人刚刚过世,你便成天守在这不吃不喝,你看看你,哪儿还有副人样?她要是泉下有知,不知对你有多失望。”
“对!”柳昀猛地回头,对着她彻底沉下了脸,双目森然。
“我本是无用之人,治不好我娘,留不住我心爱之人,一事无成!不比你那如意郎君样样都好,能讨你欢心,如何?满意了么?”
“你只等嫁他好了,又来找我作甚?”
钟无媚提高声音:“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嫁给他。”
见他全然怔住,她继续道:“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的,难道你忘了吗?你怎么能忘?我等你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让别人娶我,你算什么男人?”
钟无媚难得情绪低落,别开眼不再看他,喃喃自语似的:“我听了李谦的话,简直要气坏了,故意好几天不来找你,你没发现么?我不去找你,你便真的不来找我,难道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她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柳昀看了她一会儿,怒气消散,眉宇间笼罩着淡淡忧愁。
他苦笑道:“你为何不明白?我配不上你。我如今无怙无恃,家徒四壁,何苦再耽误你。”
钟无媚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一时竟愣住了。
柳昀幼时家境优渥,性子高傲不爱理人,长大后也是如此。这是他头一回展露弱气模样,叫她心疼而无所适从。
钟无媚敛去所有怒气和嘲讽,郑重其事:“柳昀,你听好了,我就等你两年。”
“这不是为了你,是为的我的心,这两年我绝对不嫁任何人,就等着你。但我今年十六,两年后十八,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那时你要还是这般没出息,我就真不要你了。”
她一口气说完,顿了下问道:“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她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神情复杂难言,于是继续激他:“书上说分开三日,就能让人刮目相看,两年后你还会是这般没用吗?”
柳昀移开目光,低声道:“我不会。”
“那你答应么?不答应我就去找李谦。”钟无媚作势要爬墙离开。
“我答应!”
柳昀蓦地抬头看向她,压抑已久的情感骤然迸发,恼怒中带着酸溜溜的气息,“你不能去找他。”
钟无媚乐开了花,狡黠笑道:“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柳昀上前几步张开双臂,她便顺势跳入他的怀中,才站稳脚,就被他揽着腰猛地抵在墙上。
钟无媚整个懵住,只见他凑下脸来,嘴唇上一片温软潮湿的触感。又咬又舔的,柳昀在毫无章法地亲她,钟无媚意识到这一点,瞪大眼睛看着他。
柳昀被她看得面红耳赤,再亲不下去,尴尬而腼腆地放开她。喘了会儿气,又慢慢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部。
钟无媚察觉到他的手臂愈收愈紧,几乎箍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要推开他,肩窝却感受到异样的潮湿,他居然哭了。
她心中一震,也安静地回抱他。
这边两人确定对方心意,那边苏绾的状况也好起来。
得了应桓的许可,她又开始去芜竹居学东西了。自他的眼疾好转,便亲自监督她写字,两人的书案紧挨一起,各自做事,偶尔闲谈几句,时光静谧而缓慢地流淌。
她的箜篌却学得很慢,古乐谱晦涩难懂,她又是新手入门,进度如同蜗行牛步。
好在应桓并不经常过问此事,她不至于羞愧难当。
两人的关系比之前亲近许多,应桓有时还会带她去竹林,在石亭里与她下棋。
苏绾想起先前那场从未碰面的对弈,她觉着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不好当面问他。
有时林中下起小雨,不闻人声,只有雨水穿林打叶的沙沙声,空气中有清新的泥土气味。苏绾这种待久了,全身心放松下来,她终于明白他为何爱来这。
应桓无论在何处,似乎都在似有若无地追求静心。
“你要输了。”
苏绾顿时回神,定睛一看棋局,确实已经显露败相。
她不着急着认输,盯着棋盘苦思冥想,又下了几颗子才真正败了。
应桓捡着黑子放回棋盅,问道:“我那晚问你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什么事?”
“要不要跟我上京。”
苏绾吃了一惊,细想似乎他真的说过,她脑子转的飞快,“我……还没想好。”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先生,您要离开沥城了吗?”
应桓颌首,“七日后启程。你若想去京城,便在此之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