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为难我。”苏绾如实摇摇头。
经过这一番交谈,她没了先前的局促,将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问出,“先生和侯爷认识吗?”
应桓颌首,替她斟满见底的茶杯,“他这几年家中遭遇变故,性情变化许多,若有招待不周之处……”
苏绾早把那些忘到天边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侯爷待我和哥哥很好,我们住的院子很安静,没人来打扰,景色也很好。候府的点心精致美味,下人也恭谦有礼……”
她着急解释,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说不下去了,一抬头,却见他看着自己轻轻笑了。
两人再不见陌生,交谈半个时辰,从往事聊到将来打算,已然尽兴,苏绾便起身告辞。
应桓随之起身,将她送到雅室门口,途中苏绾忽然问道:“先生,你的眼睛治好了吗?”
“治不好了,随他去吧。”
苏绾莫名的有些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他自己就是医者,要是能治好也不会拖到今日。
应桓在台阶上停步,用眼神示意侍者为她提灯引路,声音飘散在夜风中。
“回去吧。”
苏绾在阶下向他拜别,抬头时弯起清亮的眼眸,冲他浅浅一笑。那眼神里是未经掩饰的高兴和敬慕?,亮晶晶的,像灯盏破裂时溅起一地的碎光。
他目送她走上长廊,草绿色的裙摆随风吹起,如同一支颤颤巍巍的花骨朵儿,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苏绾回到那方小院,瞧见钟子林在院门口像陀螺一般转来转去,浑身散发着焦躁不安的气息。
苏绾叫住他:“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溜达什么。”
钟子林抓住她的手臂,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松了口气:“妹妹,还好你没事。我怕他们抓了你去,吓死我了。”
苏绾十分好笑,扯了下他的袖子:“想什么呢,回去睡觉。”
苏绾今晚睡得很好。她回想一遍两人的谈话,忽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当年没把那份心思说出来,如今再相见也能泰然处之。
第二日清晨,侍女送来两个木盒子,一个狭长乌黑,苏绾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当出去的玉笛;另一个方方正正,里面放着几锭崭新的雪花银,刚好一百两。
苏绾羞愧又感动,她收下笛子,把银子全部还了回去。
“劳烦替我转告先生,多谢他相助,只是我们盘缠够的,这银子实在不能收下。”
钟子林眼尖,在她盖上木盒前瞧见了白花花的银锭子,凑过来满脸吃惊:“这么多钱!妹妹,是谁给我们的?”
苏绾等侍女离去,把他推回屋里。
“你还记得应先生吗?就是沥城那位,住在北巷那边的。”
“是他!当初教你读书写字那个人。”钟子林当然记得,他紧张地盯着苏绾的脸,不放过她的每一丝情绪变化。
“他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要送银子给咱们?”
“他与侯爷有交情,侯爷估计是误会我们偷了先生的东西,把之前的事跟他说了。我昨晚去见过他了,他问我们盘缠够不够,大概是怕我们身上没钱,没法在此地生存吧。”
原来你昨天打扮是为了他,钟子林想起这一茬,心里酸溜溜的。
“那他可真是好人。”
苏绾没再搭理他,她忙着计算两人剩下的钱。
竟然见到了面,想必武安侯也没理由拘着他们了,得赶紧这个地方搬出去才好。两人原先住的地方杂乱不堪,白天出去不锁门,晚上回来,包袱里值钱的东西就被摸了个遍,实在不安全。
她手头里还有当掉笛子换的二十两,这一笔钱不算小数目,凭着这个,两人也不用再捉襟见肘地过日子。
两人重新租了一间屋子,比原先的宽大许多,还有两床一桌。这是苏绾的私心了,虽说是兄妹,可终究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她已经过了十六岁生辰,和他睡一张床总是不舒服。
钟子林有些失望,却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黄昏前便离开候府,原本想跟简谦辞别,顺便谢谢他这几日的收留,却被告知他近日不在府上,只好作罢。
“那应先生呢?他还在候府吗?”
苏绾想他帮过自己许多,走前总要道一声谢。
侍女并没听闻候府有哪个先生,听到“应”字,想了想才道:“姑娘说的是左侍郎应大人?昨夜姑娘回来歇息后他便走了,现下也不在府里。”
左侍郎?苏绾没想到他如今竟是位官员,依稀记得品阶不低,又想不起来是几品官,只好问道:“可方便告知去向?还未当面谢过他。”
侍女如实相告:“应大人与侯爷交好,常在候府相聚,至于别处……奴婢只知大人在城西有座宅院,大概是在那里落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