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林总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情急之下又记不清是谁。
他一回头,见那两人已经追上来,提着棍子凶神恶煞,知道自己跳不掉了,嗖地爬起来抓住她的一角袖子,无赖似的嚎叫。
“天仙!姑奶奶!救我,有人要杀我!”
没成想这女子是美人面蛇蝎心,闻言冷笑道:“要杀的是你,关我什么事儿?一边去,别挡了大人的道。”
钟子林不撒手,鬼哭狼嚎:“里面的大人行行好!大人,救命啊大人!”
女子怒道:“哪来的泼皮无赖,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说罢,利落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
“苑秋。”
车里的人忽然开口,女子蓦地偃旗息鼓,不敢再言。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钟子林抬头看去,对上一道平静而带有探询意味的目光。那人绯袍白衫静坐车中,身姿笔挺,仪容端庄,钟子林登时目愣口呆。
“应、应先生?”
应桓也认出他来,道:“是你。”
钟子林再见到此人情绪复杂,眼下的情形却容不得他多想,他是跑了,可苏绾还在那儿,那些人不知要对她做什么。
他忧心如焚,顾不上脸面,跪下来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应先生,求你救救我妹妹!”
日落时分,食店中客人渐渐稀少,赵婶瞧了眼外头天色,预备打烊。
今日她脸色不虞,新招的小丫头不知上哪儿偷懒去了,里外找不到人,想来原先是个好吃懒做的,装到现在才露了马脚。
得找个由头赶了她,免得那死鬼成天惦记,她心中忿忿地想。
正盘算着,店外渐闻哒嗒的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坐在车前的少年率先跳下来,一阵风似的冲进店里,直奔柜台前。
“我妹妹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赵婶正算着今日的收账,被这怒气冲冲的少年吓了一跳,手上的算盘啪啦掉落。她定睛一看,认出这是自己前段时间招的小子,登时挺直身子,怒目圆睁。
“什么妹妹?你这混小子发的什么疯。”
钟子林这才记起来,他这些天与苏绾对外假装夫妻。他重重一拍柜台,恶狠狠地探身瞪着她:“就是我娘子!我就知道你们不怀好心,成天对她动手动脚,如今装也不装了,竟去找人来打我!你老实交代,我娘子到底在哪儿?”
“你胡说些什么!也不害臊,我何时找人来绑你?”
赵婶可真真是冤枉,赵叔的计划她并不知情,此刻被钟子林问的晕头转向,又害怕他气上心头要动手,一个劲的往柜台后缩。
对峙间,又有两人走入店中。
前面一人着绯色盘领官袍,佩素金带,身形修长挺拔,宽阔肩背落满余晖。他在店中站定,环视一圈四周,面容端肃而冷峻。
没看见想要找的人,他举步朝后院走去。
“哎哎哎,这位官人——”
赵婶慌忙上前,却被他身后的黄杉女子摆手拦住,她神色不善,手上一条是遍布倒刺的银鞭,震得赵婶一个哆嗦。
店里零星几位食客,原本还捧着碗等着看热闹,此刻见有官员到来,也畏惧牵连到自己身上,赶紧丢下碗走了。
应桓掀开门帘,走过一条短而窄的过道,后面是摆放柴火和石磨的一方小院,西边是伙房,东边是敞开着门的卧房。他径直朝卧房走去。
钟子林紧跟其后,见状绕去伙房找人。
应桓跨过门槛,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他心中一沉。
屋里有死人。一个体型肥硕的中年男人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神情凝固惊恐,胸口处血肉模糊,显然是被人乱刀捅死。这大概是食店的男主人。
应桓在屋里搜寻一遍,除了尸体再无一人,他叫了声苏绾的名字,仍然无人回应。
忽然,屋里有细微的声音响起,不是人声,像是手肘撞到木头的闷响。他侧目看向那张垂着红梅幔帐的木床,透过轻薄的帐子,可见床上无人。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蹲下身去,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道:“苏绾。”
须臾,床下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先生……是你吗?”语调有些抖,带了点哽咽,又补上一句:“真的是你吗?”
“是我,先出来,”他轻声问道:“手脚还能动吗?”
“……能。”
窸窸窣窣的,等了许久,苏绾才慢慢爬到床边下。他没有出声催促,扶着床沿微微弯腰,朝她伸出手。
“不要害怕,屋里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