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像徙倚一样,也认为可以不必事无巨细地带去,有些东西确实可以就地取材。
也像徙倚一样,他们决心帮诗神湖的人保住大湖。
徙倚又自己去了一趟诗神湖。
这一次她也遇见了那个晒草的。
在她目瞪口呆地转身就走之前,那女人抬起头,双手卡住腰,
“是你!上回我满村找你,他们说你去水边了。我又去水边找你,沙漏儿又说你走了。之后又来了一帮,里面也没你。”
“是我。”徙倚皮笑肉不笑,“您好。又见面啦。”
徙倚没提请吃饭的事,因为仍不确定那是不是句简单的客套。
“我今天怎么也得请你吃饭。”那人说着丢给萤跳一条活鱼,“来,先请你吃。”
萤跳接了,没问徙倚的意见。
“不用请我吃饭,”徙倚的微笑是皱着眉的。“我来的时候吃过啦。”
“等我干完活。我自己一个人住,我去做饭就没人干活。”
那人好像没听见她忧郁的拒绝,
“我得请你吃饭,因为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湖!”
“我会的。”徙倚说。
那人又打量了她一下,拿起半枯的草继续往地上铺。
这次的是风琴藻,徙倚认得。
“我说,先别这么急嘛。”她笑得挺开朗,“来了以后一起想办法呗!”
徙倚默然点头。
“我们这里之后还要建天气山防线。”
她一手搭在额上,挺直腰板往远处眺望。
往河道的方向眺望。
“让他们也来想办法!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她似乎充满期待,不知“挫败感”为何物。
“我中午再来找你一起吃饭。”徙倚实在待不下去了,“我现在要再到处转转。”
她这次没去村子里。
绕着村子在外面转,山像绿色的瀑布。
徙倚往山坡上飞了一段。
半个紫色的影子在灰色的岩壁上掠过去。
是某种鹿,还是暗影勉铃?
徙倚已经很多年没觉得这么挫败了。
为了建新驿站,把江葭一个人撂在了身后。
新驿站的事也没处理好。
在半山坡,她看到了村落后面的一大片浮空的雾辛夷地,和柔蓝色的小水洼。
果然是平原夷则的布局。
水洼是天然就有的,还是他们在这儿强行开凿的——养鱼和种湿地银茅缕用?
徙倚看到了那几个平原夷则族人。
深蓝的脑袋,在大花枝和蓝色的水边探来探去。
徙倚一向对山下的同胞更有好感。
他们就像一群小蜜蜂。
勤勤勉勉,本分踏实。
这几个人认识淅舟吗?
淅舟没跟着那帮人来。
也没跟徙倚来。
她还一次没来过诗神湖。
她见到这些乡人会开心吗?
她不会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吧?
徙倚回到湖边。
她悄悄地绕山路摸过去,离晒草的女人远了一些,离所有在湖边劳作和休憩的人都远了些。
她就这么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她不想被请吃饭。
因为,她还没给他们想出办法。
荒之烟火在烟蓝色的天际燃烧,黑色的鸟群在水波中升起,像神灵一样沉默而自在。
徙倚面对的小块水域上,谜语兰将一串串蓝紫和洁白的小花举出水面。
多美的湖。
她大概是理解了湖畔人的心声。
她也希望以后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都能看见它。
能在夏秋季准备好的大部分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还有一些,在冬季才能长出来,他们打算等下雪后再开始采摘,比如雨垂果、庆典雪球的种子和冬领主的果实。
他们不打算动用驿站仓库里的存货。
还有些材料,他们打算去诗神湖用现成的,就先不准备了。
这些都已基本上敲定。大湖的问题却仍悬而未决。
霜旦也没给出更好的方案。
他说,“我一开始就说过肯定有些东西是计划不出来的啦。随机应变吧,朋友们。开春去诗神湖开工以后再说吧。”
徙倚更加确定他们就是一群草台班子了。
哪有连规划都没有就开工的。
到那以后该做什么、第一步做什么,都还没规划呢。
但霜旦好歹领导蓝树驿站几十年了,还参与了附近七八个驿站的建立。
就算是草台班子,也是行之有效的草台班子。
和霜旦一起又确认了几个小问题后,他们可以开始收拾个人的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