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鬼镇,就可取水道直下江南。到了渡口,已经有迎接钦差的驿站人马守候,赵凝便以官家身份上了官船。风百通不喜束缚,邀赵寒租坐散船,赵寒亦想让赵凝独处调息,则同他租了一艘小舟过江。
这一日,天晴气朗,江面风平浪静,赵寒立在桥头颔首眺望,江风拂过,衣袂飘飘,甚是舒爽。这条运河是隋朝二世所开,当日为的是方便朝贡,却极大地连带起了江南和北方,王朝虽灭,倒留下这等伟业于后世。
赵寒一直生活在谷中,不识水性,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宽阔浩瀚的大江,虽是初次坐船,却不觉得半点晕眩,心中反是开阔明朗。
风百通拿着两只烤鱼,将其中一只递与赵寒道,“你尝尝看,船家手艺不同一般,味道极好。”
赵寒伸手接过,“船上还能烤鱼,真是奇怪。”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
船家一旁边摆动船桨边说道:“常年在这江上摆渡,难得有鲜饭吃。这鱼倒是现成,做的次数多了,手艺越发精长,坐我船的人都吃几条,夸奖一番呢。”
二人不由感叹,“租坐老人家的船都有福了。”
远见一艘大船驶过,渐渐看清,只见封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龙”。赵寒问道:“那也是官船吗?好大的气派,还挂了个‘龙’字呢?’
船工呵呵道:“公子定是外地人了,看不出这是洪沙帮的船只。”
“洪沙帮?”中原的江湖门派果然庞杂,“这个帮派在江湖上很有名吗?”
船公摇头:“二位公子真是远客了,在这江宁界面,何人不知洪沙帮,何人不晓龙帮主的名号。船家一时兴起,便详细说起。这洪沙帮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而是从事商业活动的帮派,在水陆两地,都有不少生意,帮内十分富裕,名声在江宁倒也不坏,甚至不少人还受过洪沙帮的好处。帮主龙震,是位豪爽义气,义薄云天之人,曾在淳化年间荒灾时,放粮赈灾,还曾兴修水坝,为农家加强灌溉之利。说道此间,船夫却唉叹一声,又言,“龙帮主是好,这些年间,做了不少为民的实事,只是这几年求佛问道,不再打理帮中事务,这几年声势已被北海堂赶上来啦。”
风百通留心细听,他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周边活动,江宁城的消息已不灵通,“不知这北海堂又是什么来头?”
船公摆手,“北海堂是近几年新起的一方势力,吞并了洪沙帮不少产业,堂主号称霍三爷,此人仰仗堂里的一帮打手,那些个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就甭说了。看您二位是远客,老朽提个醒,在江宁的地方,万莫要得罪了这位祖宗,免得惹了事没处说理空遭趟罪。”
“北海堂不过是地方的乡绅,便是有些财力,如何能够左右江宁,难道江宁的官府如此的不得力?”
船家嘿嘿笑道,“客官真真是不出家门的贵家子弟,哪里不是利字当头,官商一家,况是北海堂盘踞多年,朝中合着也有人,江宁知州怕是也忌惮吧。”
船家是六十多的老公,摇船缓慢,大约比那官船慢了一日才到渡口。二人弃舟登岸,来到这江南第一富庶之乡,南国气候温润,适逢春末夏至之际,更显得繁华似锦。
两人刚进城,便有官差迎了上来道:“两位公子慢走,赵大人已经为两位定好客栈,请两位随时歇息。”说完递上客栈帖子,上面写着聚仙馆。
“赵大人已经住到了馆中?”
“世子的官船到的早,他和赵大人住在知府别苑,这家客栈是官驿,是大人专门给两位准备的。”差使答复道,“这里也给大人留了房间。”
他哼了声,风百通倒极是满意,聚仙馆是一家官家客店,内备俱全,房间布置亦很讲究。
安顿之后,风百通颇有兴致,拉着他在城集闹市闲逛起来,“我们到了江宁,沈姑娘必是要邀请,我不能空手。”原来他是想给自己最近中意的女子买个礼物。
江宁和东京不同。比如东京,城中高门林立,虽也繁华,毕竟是天子脚下,多了政治的氛围,少了几分农商情怀,而江宁则完全是是商贸之都,自隋炀帝开通大运河,成为长江与运河的交汇之处,便日渐繁华,在唐时,便已冠绝南北了,唐朝中后,更有‘天下之盛,江为首’的说法。可惜唐末,群雄并起,连年征战,遭受重创,往日风光不在,直到宋朝建立,中原局势稳定之后才又渐渐恢复起来。
街道上琳琅满面,摆满了各样物品,风百通看了直摇头,“沈姑娘是大家闺秀,必然精通琴棋书画,这些饰品太过俗气,须选些别致的才好。”
街面中央,赫然一家立着一家玉铺,上面写着“龙家玉记”四个字。
赵寒驻足,那位无境法师需在玉记约访,这家看起来楼宇飞檐,精雕玉琢,不知能否见到此人。
风百通知他所想,掏出那枚面牌道,“咱们且进去一看。”
玉坊高雅持重,所陈玉品光泽圆润,品质不凡。掌柜是一清秀书生,他接过面牌,脸色微变道:“法师是我们家主的朋友,近日刚好离开江宁,二位若想见他,恐怕要等些时日。”
赵寒不免失望,又问道:“不知贵坊家主是何人?”
“客官当真是外乡人了,这玉坊是龙家少爷所开,家主自然就是龙帮主了。家主交友广阔,也愿意为朋友多引荐贵客,就留了法师的面牌。二位可留个住址,待法师回归之后,再请二位……”书生掌柜正说着。
“这个琴穗多少钱?”风百通插话道,原来他想到沈姑娘温柔娴静,必是喜欢玉的,一进到玉铺就开始挑选。他看到一个玉穗,做工十分精致,便向掌柜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