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如英对柯让很好，比如资助他从小打网球的所有费用，这是一笔柯让的父母无法承担的支出。

再后来，他在法国成长和练习网球，偶尔回中国，与地球那端的家庭保持着脆弱的维系。

今年他没拿到足够的奖金，连机票都是姑姑慷慨出资。他婉拒了价格高昂的直飞航班，柯如英认为他是在“懂事”和“客气”，实则他只是想推迟抵达的时间，况且要不是有长辈来承担，他自己是不舍得买公务舱的。要想负担一个职业球员的所有开支费用，他还需要更多的奖金。

这一路柯让努力回忆关于中国亲戚们的事情，在他的事业最低谷——也许以后还有更低谷——的时期邀请他回去散心，于情柯让觉得很麻烦，于理他应该表示感激。

因为和教练的决裂，原先的俱乐部他不打算、也无法再回去。感觉自己像被狼群驱逐的弃子，只能转投另一个看似和善的群体，反正目前柯让别无选择。

中转的时间是他最后的自由，年轻人决定，暂时忘掉这些无妨。

香港这样的城市对成长于南法尼斯海岸的柯让来说是陌生又刺激的。高楼大厦、快速的车流、熙攘的人群、高架路和人行天桥，还有霓虹招牌，要在这里生活的话他可能无所适从，但简单吃一碗鲜虾馄饨、啃菠萝包、喝奶茶，倒还不错。

抛开小时候产生的成见，本能上柯让很喜欢亚洲人的脸。就像他正前方那家熟悉的法国品牌Lune de Miel的店铺，巨大的宣传板上展示着一张亚洲面孔——墨黑的发色、立体的眉骨、深褐色的瞳孔、精巧的鼻梁和雕琢的唇，柯让一边啜着奶茶一边欣赏，在他的审美体系里，真心觉得这张脸赏心悦目。

Lune de Miel，柯让很难想象还有比它更高级的品牌，如果是在巴黎，它的海报上必定是法国最有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的明星，但在香港、或者说亚洲市场，显然它选择了更贴近当地人偏好的人物。一般来说，海报上应该会写此人的名字，但他欣赏了这脸许久，名字、身份等等信息却是毫无踪迹。

这张脸，辨识度太强了，而他通过平面海报所表现出的情绪和氛围也确实不容忽视。显然品牌方认为这张脸不需要标注名字，人们就能心知肚明。就像美国公路广告牌上的红底黄字的M，它只需要露出四分之一的视觉形象，路人就会吞吞口水，想来一个巨无霸汉堡。

再看看路上走过的年轻男女，也各个面容姣好。这座城市赋予他们自信的神色和自成一格的审美。作为一个游客他此时心情极度愉悦——大部分源自那些男孩子的容貌。

Asian boy，这个词如果出现在□□上，会让人浮想联翩。

每年，柯让都有一段时间在巴塞罗那的红土球场练习，附近的度假小镇定期举办gay pride活动。在那里，高大的欧洲白人和纤细的亚洲男孩的搭档屡见不鲜。亚洲情结，大概自殖民时期开始就存在。

在海边的度假酒店，也有些长毛的大肚子白人大叔向他抛出信号，大概是看上了他略带异域风情的面孔和美好的肌肉，柯让数次礼貌拒绝。毕竟他也只对亚洲男生感兴趣，而不是被工业食物摧残、缺乏身材管理的甚至还有不明气味的中年人。

柯让自己也说不清这种癖好是与生俱来的、还是某一次在码头上看到一对美好的欧□□侣而激发的，总之它潜移默化形成了。以至于在那些网站上最勾引他去触发的标签总是Asian……它就像伊甸园的蛇，吐出让人迷幻的蛇信子，将这种欲望烙进了他的骨血，控制着细胞里的兴奋开关。

亚洲真好啊，柯让心想着。还好他带着鸭舌帽，庆幸在这灯红酒绿的霓虹灯中，人们看不到他帽檐下贪婪的双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