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厨房岛台上,被拆开的礼盒里蹲着8只巴掌那么大的大闸蟹,“也太大了!”
杨疏乙惊呼。
从柯让进门那一刻起,他就因为对方的样子笑得不行。
“你个小老外提一盒大闸蟹和两瓶黄酒也太搞笑了!”屋主人如此评价。
柯让也很新奇地看着这8只节肢动物,他素来听说过大闸蟹好吃、吃起来也很讲究很风雅,但具体是什么味道的,他也没吃过。
“是活的吗?老板说包活。”柯让表示担心。
“我看看……”杨疏乙伸出手指挨个戳了戳大闸蟹提溜的小眼睛,“应该是活的。”
两人弓着腰,跟岛台上五花大绑的螃蟹大眼瞪小眼。
“还有这个工具!”柯让邀功似的,又掏出两套蟹八件。
“嚯,还是不锈钢的。”杨疏乙拍手称赞,实在找不到别的角度回应。
“你不喜欢吗?我以为大家都爱吃呢。”
“也不是不喜欢,是好吃的,就是吃起来麻烦,还贵,我真没太吃过……”杨疏乙老实道。
柯让歪歪头,不太能理解杨疏乙对“贵”的衡量标准。
“我准备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不,一会儿饿了再弄,凑合吃吧,”杨疏乙自暴自弃道,“螃蟹放到饭后就好。你先帮我提到院子的水槽里去?”
柯让乖乖答应。
从厨房穿过客厅、休闲厅,就是花园。整个房子四面通透,采光极好。
院子里种了些耐养的绿植和乔木,有东南亚风的陶罐水器,水流动的声音很是清雅。柯让很喜欢这个家里的格调和氛围,处处都是杨疏乙的痕迹。盥洗池上、墙上、花台上,各种小摆件和器物,都像是他淘回来的宝贝,充满趣味。这让他有些想念在南法乡下的家。
安顿好螃蟹们生命最后的一段旅程,柯让折回来欣赏他送的那架钢琴。
此时钢琴华丽丽地盘踞在休闲厅里,窗外是内庭郁郁葱葱的大树,放它在这里恰如其分。
“果汁、可乐、气泡水、啤酒,你要哪个?”这时厨房传来询问。
“没生我气?前几天不理你。”
杨疏乙拿着两个杯子过来,递给柯让一个,里面是他点的气泡水。
“有点儿,以为你这么小气。”柯让开玩笑道。
“怎么说话的,这小老外。”杨疏乙不满地撇撇嘴,然后往钢琴凳上一坐。
两人虽然年纪差不少,但每次聊起天来都没大没小的。
“还好给你写了信,比钢琴放这里有用。”柯让嘟囔道。
杨疏乙战术性喝了口水,自知理亏。
“谁叫你写的?还挺老派。”
“我姑姑。”
“难怪!写得还特别肉麻,特别书面,特别搞笑,哈哈。”
“学校里就这么教的。”
“没想到你还会写中文,写得挺好挺认真的,有个小学五六年级的水平。”
“……”
“谢谢啊,真的。我就是工作来了,一忙就忘记了。我以为自己掏的钱呢。”
“我知道。你弹弹呢,我想听。”
“来,你点,想听什么。”
“点什么会什么?”
“那不一定。不会的我现找谱子呗。视奏还是可以的。”
杨疏乙揭开琴盖,跑了一段车尔尼,预热手指。
“你比我妈妈会弹。”柯让评价道。
杨疏乙被这莫名的评价逗笑,“你和家里人关系真好,经常提起他们。”
柯让微微脸红,有种被别人说小孩子还没断奶的不自在。
“那你妈妈爱弹什么?你经常听钢琴曲咯?”杨疏乙一边练手一边问,语气里很是轻快。
“拍卖会那天,你弹的那首有什么故事吗?”柯让不答反问。
杨疏乙停止了弹奏。
“你要用掉你仅有的提问机会吗?”他眼睛亮闪闪的,像投入一个新游戏时那么兴致盎然。
“噢——”柯让也故作深沉,“那这是个很难答的问题了?”
“稍稍吧,”杨疏乙想了想,“不过答案也没多大意思,建议你保留这个机会!”
“好吧。”柯让很听话。
“贝多芬的D小调暴风曲第三乐章,如果严格遵照谱上的节奏,太慢了!我喜欢第三乐章加速,不加速怎么像暴风曲呢?
当然,没人知道贝多芬作曲时候的真正意图,‘Tempest’也不是他命名的。但这样疾风骤雨的演奏不是更刺激么?
老师说我弹琴太随意,没有既定章法,还没练到可以随心所欲的阶段,就开始擅自发挥,太自大了。
所以我不是弹琴的料吧,只图自己爽。“
杨疏乙没有提及这首曲子会在那天弹奏的真正原因,但也愿意分享其他心得。
“这么说的话,和网球也有点相似,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什么异什么同……?”
“异曲同工?”
“啊对,异曲同工。有些人球感很好,可以快速上手,在某些阶段进步非常快。但基础体能和正确的步伐、发力、控球需要很多很多练习来让肌肉记住,很枯燥,但很有用,否则会遇到很多瓶颈。
打球可以很快乐,但是打不赢就不快乐了。要打赢,就不能只图快乐。
很多前人总结的经验都不是多余的,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才能爬到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