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我没表达清楚吗?”
杨疏乙把双手放到凳子上撑着,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
“我经常忘记你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是排到世界前几十名的人,你真的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这下轮到柯让沉默了,突然收到夸奖,他的语言系统立即卡顿了。
“能在你最擅长、也热爱的事情上收获成就,真的很幸福,也很了不起。”
“难道你不是吗?”柯让不解。
“我走到现在靠运气比较多,而不是靠我的努力。”
“怎么会……你演的电影很好看。”柯让嘴笨地解释。
“专业演员都可以演,不算多大能耐。我只是在很年轻的时候恰好遇到这样的机会,又长得符合大众审美,THAT'S IT.“杨疏乙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一样……”柯让想反驳他的话,但这段妄自菲薄的话像一个坚固堡垒,他一时找不到一丝破绽。
“好了不聊这个了。”杨疏乙继续玩琴。
原本四手联弹的意大利波尔卡被他弹出一个人的热闹,如他所讲,他喜欢加速,似乎弹琴不是为了表演情绪,而是为了运动、为了发泄。
连续弹了几个片段后,柯让灵机一动点了舒伯特的三重奏D929第二乐章。
“噢?你喜欢这首?”杨疏乙很意外。
“嗯哼,我就猜你也喜欢。”柯让得意道。
杨疏乙快乐地伸出手跟他击掌,“小提琴递给我!你也许会点儿钢琴?”
柯让想,终于轮到他露一手了。因为妈妈的缘故,他小时候也学过,有时候给她当伴奏,两个人玩简单的四手联弹。
杨疏乙架起小提琴的样子,柯让一秒回忆起两人刚认识时那个网球揭幕式的晚宴。
时过境迁,他们居然在一起奏舒伯特。
杨疏乙先试了试大提琴部分的旋律——最脍炙人口那一段,幻妙的节奏和音律刺激大脑的兴奋神经,他看起来开心得不行。但小提琴的音色与大提琴差异太大,拉了一会儿他又作罢。
柯让在钢琴上磕磕绊绊找旋律,杨疏乙凑过来教他,两人肩膀并肩膀,呼吸和指法都交缠在一起,只有黑白琴键知道这触碰有多缱绻。
为了搭上,杨疏乙让他做钢琴伴奏,负责简单的节奏伴音,柯让很快就上手。
杨疏乙又架起小提琴,两人不按章法地玩了一段,虽然即兴但很业余,架不住两人都觉得好玩。
柯让喜欢看他如此宣泄,平时在人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和在自己面前的天真烂漫相比,哪里像是同一个人。
杨疏乙自己不以为然的美丽皮囊,是捕获柯让的诱饵,在他甘愿上钩后,皮囊里的五彩斑斓,更加让他欲罢不能。尽管已经坦白过自己的心意,柯让还是忍不住想继续把自己源源不断的爱慕和盘托出,生怕对方所感受到的不及自己真心的万分之一。
但笨拙的小孩,始终不懂对方对自己有何想法,又不敢细问,生怕自己进一步,把对方吓跑了。杨疏乙不迟钝,当然明白小孩的顾虑,但他是个苦情志的人,生来思虑过重,要打开自己的心结,总是缺失那么点契机。
就这么各自跌跌撞撞,且先行着。
饭点。
黄油炖蔬菜、煎鸡胸和牛肋粒、焗蘑菇西葫芦、菠菜鸡蛋汤、芝麻海苔米饭。
杨疏乙准备的菜单,在柯让充当得力副手的情况下,完整地端上了饭桌。
“量够吗?”杨疏乙皱眉问道。
“这么多,当然够啦。”
“我感觉你应该很能吃,做得比平时单份的量会多些。”
“……多谢。”
这桌菜卖相满分,口味7.5分,柯让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
“没想到你做得都是西式烹饪!”
“白人饭嘛,有手就会。”
“刻板印象!”
柯让没有吧唧嘴,杨疏乙对此非常满意。年轻人风卷残云地往嘴里塞食物,咀嚼很快,消化很好,还能腾出时间讲话,令人羡慕。
杨疏乙吃得不多,他把螃蟹拿来简单刷了刷,然后扔进电锅里和调料包一起蒸。
“你们四个排队哈,一车只能上四个。”他对螃蟹做下临终叮嘱。
电锅不小,螃蟹太大,蒸8个还得弄两趟。
“你身体好些了吗?上次你说弄到旧伤来着。”柯让看他吃得慢,关心得很。
“现在和正常人差不多吧。就是胃戳到过,感觉比肋骨断过更棘手些。骨头反而不疼了。”
“真的是意外吗?”
“你对我的事很好奇啊。”
“……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拿这大碗,接开水。”
“啊?”
“烫黄酒!”
柯让很费解,杨疏乙总是在关于自己的话题上很有保留,既然他不说,柯让也没办法。上次杨疏乙答应过他可以问一个问题——必须回答那种,他得把这个问题用在刀刃上。
热腾腾的第一班大闸蟹终于出锅,两人搓着手,打开蟹八件,准备开工。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传来几声皮鞋踢踏声。
连术换上拖鞋,刚走两步,正面撞上二人。连大董事长着实很意外,只见眼神里先是巨大的迷惑,接着歪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啧、吃螃蟹呢?”
情况过于紧急,柯让心中拉响一级戒备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