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疏乙抵达酒店后,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谁没有个前任,但要和前任一起工作的鬼事还是少见。那场被意外曝光的冲突后,杨疏乙调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其实不讨厌陆广言,他生气是因为连术在给他选资源的时候,明知陆广言的身份而没有提前询问他。抱着这个情绪跟导演制片接洽时,陆广言又毫不客气地提前立规矩,让杨疏乙别临时改剧本(他确实在别的剧组要求过),表示‘这里导演说了算’。这才把杨疏乙很久不发作的暴脾气拱起来了。
两人自大学以后就不再有交集,虽然各自在演员、导演的领域发光发热,但从来是绕道走。时过境迁,彼此心里的过节早就淡了,只是找不到和解的必要。这次的片约是陆广言提议,由制片递出的橄榄枝,找杨疏乙做男主,说他是不二人选。
陆广言出道后只有三部电影,但每一部都获得了巨大成功,年纪轻轻跻身百亿导演俱乐部。他有这个本事,杨疏乙在读书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看上陆广言不世出的才华、陆广言看上他独一无二的皮囊,两人在年轻气盛不可一世的年纪,谈了一场热烈而鸡飞狗跳的恋爱。
杨疏乙可不爱回忆那一段,想起只觉得脑仁疼。
他在酒店落脚后,先和女主角打了照面。女主角阮南素是柬埔寨本地人,但有华人血统,中文流利。两人在剧本围读时,在线上视频见过。
阮南素身材娇小,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张东南亚特征的短脸,墨黑的大眼睛和小巧的鼻子配合地恰如其分,原本应该温婉可人的面貌因为两道坚毅的黑色浓眉,显得多了几分气势。
她比杨疏乙大两岁,但亚洲女性通常显小,扮起剧中20出头的角色,并不费力。围读的时候杨疏乙已经见识了对方认真专业的做事风格,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酒店大堂,是东南亚风格的建筑,四周都是敞开的,多用木料和竹料装点。吊扇和穿堂风让室内温度舒适,植物不需要多余的照顾就可以在这里长得枝繁叶茂。
“疏乙来过暹粒吗?”阮南素大方地找他聊天。
“来过,不过是很多年前了,大学的时候。”杨疏乙从包里掏出一本书,“这个是围读的时候提到的书,送你。”
书是元代周达观记录的《真腊风土记》,中英法三语版本,书里有作者在元代同时期出访吴哥王朝的风土见闻,其中对建筑的描述和如今吴哥遗留的城墙、佛塔高度吻合,是关于吴哥的珍贵文字史料。
“谢谢,”阮南素笑得很真诚,“我有柬埔寨文版本的,可以对照着看!”
“对了,这里太阳烈,我给你准备了一顶帽子,这个设计在年轻人里也很流行噢。”
阮南素的中文带着奇异的柬埔寨口音,当然是平时很少见的风格,听起来软糯温柔。
“有我的吗?没有的话我会很没面子。"一个强势的男声从酒店门口传来,来人大步流星来到两人跟前。
“当然有啦。”阮南素偏过头,看清是导演来了后笑了笑。又掏出一顶,造型和杨疏乙那顶一样,但上面的贴纹不同。
“噢?这顶更好看。”杨疏乙被吸引凑了过去,上面是飞天天女Apsara的线条勾勒。竹篾编织的帽子上用染色的亚麻线做了点缀,工艺精巧。
“是吗?你的是什么?”陆广言拿起他那顶看,这顶是Naga蛇神与乳海,只是配色偏暗。
“我要Apsara。”杨疏乙直言表态,语气像个霸道的孩子王。
陆广言装模做样哼了一声,也无所谓,跟他交换了。编织帽透气又防晒,功能都是一样的,因为有一个尖尖角和大帽檐,看起来很有南洋风格。
之所以场景选在暹粒,因为陆广言想讲一个跟吴哥相关的故事。
——“19世纪60年代,法国探险家根据《真腊风土记》的记录,在暹粒找到了吴哥遗迹并宣布给全世界。由于近代柬埔寨被法国殖民,法国远东学院展开了对吴哥遗迹的修复与保护工作。
20世纪后,民国学子严修赴法留学,后跟随导师前往暹粒吴哥参与遗迹修复。1930年代的世界政局风云变幻,严修保持着考古研究员的赤子之心,在异国他乡的吴哥一扎就是5年。在暹粒,他结识了当地知名文史学者的女儿南素,两人暗生情愫,在事业和生活上互相扶持……”
严修的扮演者既是杨疏乙,而阮南素确实有相同的身世背景,征求她的同意后,陆广言甚至直接将她的名字作为角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