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童年,藏了很多秘密。”安之转身,面对若素。
“现在都是你的了。”若素眼中倒映着安之的面容,“秘密和我。”
亭内石桌上,她们摊开带来的干粮。腌鲜肉切成薄片,与热气腾腾的拉面一起,暖了两人的胃。安之掏出速写本,五指握笔,几笔勾勒出六角亭的轮廓。若素侧头看她画,目光专注。
“修复这座亭子需要什么?”安之问道,手下不停。
“时间、木材、漆料,”若素抿了口热茶,“还有耐心。”
“就像修复那些古董。”安之补充着亭内细节,“小心翼翼,生怕碎了。”
“有些东西,碎了再粘,总会留下痕迹。”若素看向远处雾蒙蒙的山峦。
“这正是修复的意义。”安之放下笔,握住若素的手,“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在破碎处留下愈合的痕迹,然后继续走下去。”
若素沉默片刻,呼出的白雾在空中飘散:“你成了老师,说话都这么有哲理了。”
“跟你学的。”安之扬眉一笑。
暮色漫过山峦时,她们踩着彼此的影子下山。安之忽然停步:“我们把亭子修复了吧?用传统技法。”
若素回头望去,残阳正为旧亭镀上金边。她解开狼尾辫,发绳套上安之手腕:“好,就像修复那些文物。”
“可以请我的学生来帮忙,当作实践课。”安之兴奋地策划,“你觉得春天适合动工吗?”
“先测绘,准备材料,”若素点头,“等雪化了就开始。”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安之从包中取出小本子,开始记录需要的材料,“檐角的铁马得重铸,朱漆要用传统配方……”
“别急,”若素指着山路,“当心脚下。”
归途的石阶上,安之讲述着自己在北师大的见闻,若素则说起金陵大学的趣事。二十年的空白被一点点填满,像积雪覆盖的山路,终被脚印连缀成线。
“当年我们想去看的皖南雪,终于看到了。”安之抬头望向日渐西沉的山脊,“比想象中还美。”
若素停下脚步,忽然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安之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你高考那年,我头发白了一大片。”若素抚过自己曾经花白的鬓角,“医生说是压力过大。我妈以为是我太在意你,所以……”
“所以她更反对了。”安之接过话头,“我也有没告诉你的事。”
山路转弯处,两人驻足。安之从口袋里掏出个折旧的信封:“这二十年,每年我都写一封信给你,但没寄出去。”
若素接过信封,掂量着里面厚厚的纸张,声音哑然:“为什么不寄?”
“怕打扰你的生活。”安之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直到在金陵大学见到你,我才明白,有些等待是值得的。”
最后一缕天光里,两只戴着同款尾戒的手交叠在测绘本上。安之画着亭檐斗拱,若素标注木材腐蚀程度。铅笔沙沙声中,二十年前的诗句与新雪渐渐重叠。
“若素。”安之轻声呼唤。
“嗯?”
“雪停了。”安之指向天空,“但亭子还在,腊梅还开。”
若素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安之肩头:“我们也还在。”
山路尽头,阮文站在村口,望着两个渐行渐近的身影。她手中提着暖壶,热气在冬日黄昏中升腾,像一缕久等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