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四,春雷乍动,回温的京城中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今日礼部放榜,奉天门外,人头攒动,无数学子在红底墨色之中寻找自己的名字。
兰潜费力挤进最右侧,从右至左依次寻找。
没有。
没有。
没有。
“我中了!我中了!”耳边传来邱盛的高呼声。
没有。
“我也中了!我也中了哈哈哈哈哈哈!”秦琅与邱盛抱作一团。
还是没有。
手中的油纸伞不知何时被挤掉,不见踪影。
兴许被人踩烂了,踩成好几片,混在污泥中,遭万人践踏。
兰潜抹掉脸上的雨水,神色冰冷地继续朝前走。
有雨水溅上红榜,将墨迹浸湿,染成一团乌色。兴许有谁的名字变得看不清晰?
行至末尾,心脏处的鼓鸣声无限放大。
咚。
咚。
咚。
咚。
周围没了声音,这条道上似乎只有自己,似乎也永远只剩自己。
“兰潜。”兰潜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谁的嘴里蹦出,从他自己的嘴里蹦出。
最后一个,他在最后一个啊……
他突然记起自己需要呼吸,他将雨水大口的吃进嘴中,混杂着咸湿的泪水。
后边的人将手脚发软的兰潜推向更前方,他抚着凹凸不平的宫墙,弯着身躯,大口的喘气,眼底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忽然,一把伞为他遮住从天上掉下的雨。
兰潜抬头,在氤氲的天光中见到一抹雪白。
他听那个人说:“哎呀,果然哭鼻子了呀。”
兰潜倾倒在司玦的怀中,嗅到淡淡的清香,是酸,也是甜,或许是更甜的味道。
“捏妈,起开!起开!你太重了。”司玦差点一屁股墩子坐地上,身上压着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他这小身板怎么撑得住?
好在兰潜很快站直了身子,只是一头扎进油纸伞的骨架上,司玦把伞往上提,兰潜的头皮也跟着往上提。
缠住了!
两人只得先找个人少又能避雨的地方把头发上的结给解掉。
兰潜弯着腰,跟司玦躲到一座门洞下。
司玦给蹲在地上的人解发丝,好在缠得不是很紧,不然以自己这个暴脾气,他八成会不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直接把兰潜打结的那处给扯断,毕竟他自己经常这么干。
把伞扔到一边,司玦正想跟兰潜说话,却见雪衣的书生顺着当前的姿势跪了下来,朝着他磕了一个头。
“草民见过十一殿下。”
司玦的内心:啊啊啊啊啊啊!
十一殿下一把把人从地上扯起,劈头盖脸地骂:“你脑子有坑吗?!地上这么脏,你跪在地上!天!你头上都沾上泥巴了……”
看到兰潜衣摆处的泥水,司玦眼角抽搐,猛地往后退:“你离我远点。”
兰潜的脸上却是迷茫的色彩,似乎并不知道为什么司玦的反应会突然变得这么大。
“喏。伞给你了,回去把衣服擦干,别感冒……别染上风寒。”司玦怕这迂腐的书生会接着给他表演一番三跪九叩,便打算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撤离现场。
兰潜刚将压印精美的油纸伞从地上捡起,就见司玦背着手钻入雨幕之中,一把橙黄色的伞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为司玦隔绝从天际飘来的丝丝缕缕。
兰潜追着走出去几步。
一眼望去,他竟寻不着十一殿下的身影。
……
从一处侧门闪进皇宫的司玦打了个喷嚏,暗卫咚咚担忧地朝他看去:“殿下是着凉了吗?可否要属下背着您回去?会更快一些。”
司玦揉了下鼻子,挥挥手:“没事。”
【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司玦瞳孔地震,他刚刚被兰潜那一跪给镇住了,完全忘记跟对方讲榜单的排序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