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烟缭绕。
虽是盛夏,司玦房里却仍点着香薰。
说是消暑祛病的。
“嬷嬷!嬷嬷!母妃往哪儿去了呀?”
小小一只的十一殿下在床上打转,将薄被踢开。
“殿下。”
“哎呀,奴婢的小殿下呀。”
老嬷嬷将小被子拾来,盖在司玦胸前。。
房里堆着几盆冰块儿,阴沁,她可得仔细着照顾小主子。
“今儿是,今儿是娘娘好友要到外地去了,娘娘顾念,送她去了。”
司玦眨巴眼睛。
“崤姨吗?”
老嬷嬷眼睫微颤,扯出一个苦笑:“是呐。”
“原是如此,可母妃为何不带我一起去?”
“天这般热,殿下若是去了,怕是得累着,娘娘心疼您呐。”
老嬷嬷将小殿下的疑问一一应付过去。
“殿下可要吃些冰酪?”
“要!我要!”
……
天晚,烛火摇曳。
老嬷嬷提灯穿过长廊,立于佛堂门外。
待里边念经的声音听了,她才扬声道:“娘娘——”
“殿下一切安好,睡前还念着您呢。”
老嬷嬷垂着头,将今儿十一殿下做的事细数来。
“刘嬷嬷辛苦,且先回去歇息吧。”
老嬷嬷行完礼,便拎着灯笼离去。
佛堂内,娴妃跪坐于佛像前,捏着珠子继续诵经。
不多时,有人将门轻轻推开,侧身而入,轻手轻脚地站到娴妃身后。
“阿弥利哆……娑婆诃。”
“兰儿。”
渊帝扶娴妃起身。
“杨府那火可浇灭了?”
“只剩下些焦枯的架子。”
“……”
娴妃轻叹一声。
“杨大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也能忍,崤崤她,唉……”
今日她到丞相府奔丧,见了秋崤最后一面,也为她诵经二十余遍。
外人都说杨大人冷血,棺停七日,不见涕泪。
谁又知爱之愈深,不忍愈切。
枯坐七日,悲拗积于心间,嘈嘈乎如冰裂川崩,嘶声力竭矣。
“崤崤她……她可还好?”
渊帝不知该说些甚么。
杨夫人的尸身被烧成了灰,只余几截枯黑的断骨,同葬的玉牌玉珠也尽数碎裂。
哪一样说出来,不是惹人伤心?
“兰儿怎的不去见幺儿?”
见渊帝这般生硬地提起小十一,娴妃心中一紧。
便是预料到的,再问又有何用?
“十一身子弱,我现在又怎好去见他,陛下你这几日也莫往他那道儿晃悠。”
“……”
渊帝轻声叹息,只轻拍娴妃的肩头。
“今晚你也累着了,且回去歇息吧。”
“至于小十一,这几日便托赵家那小子照看。”
……
“八年前,杨夫人因病去世,却是在封棺入葬的前一晚出了变故。”
“有人蓄意纵火,连带着灵堂,一同烧的干净,唯余几截断骨。”
赵遇吹去茶盏上浮动的热气。
却不饮,他于水雾中抬眸:“殿下托你来问的?”
兰潜正坐在赵遇的对面。
“大人可有去过那地?”
那便是了。
“随家父吊唁过,只是头几天去的,未曾发现甚么端倪。”
“那。”
“丞相大人对他夫人的情谊不假,若非如此,不至于哭昏过去。”
“大火那晚,若非人拉着,约莫也同杨夫人一般……”
“至于那医师。”赵遇摸过茶盏边缘。
“说来,还是陛下命人寻来的。”
兰潜讶先是异于赵遇的敏锐,后为医师的由来而心惊。
渊帝怎么可能寻来一个邪教徒为杨夫人治病!
“陛下寻的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只是在入京的途中去了,这之后,只好由他亲传的弟子为杨夫人治病。”
“哼!”
“也不知是那弟子本有祸心,亦或是中途被人掉了包。”
“那纵火的人?”
赵遇起身。
他踱步至紫檀木书架旁,从其中取出一片木牌。
木牌被放到兰潜跟前的桌案上。
“纵火者倒是自觉,死在丞相府里,服毒自尽,还留下一封遗书明志。”
“杨丞相曾于剿灭舍瘵邪教一事中立得大功,信徒怨恨,便于丞相府蛰伏数年,干出毁人尸身的恶事。”
“至于那药师——”
“那时,刑部只当他畏惧丞相怪罪,未能护住杨夫人性命,才仓皇出逃。”
哪想时隔八年,竟曝露出另一层身份。
“怕是想布下一盘大棋。”
兰潜轻声道。
可舍瘵教的目的,究竟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