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却像是大海分浪一般,止住那汹涌波涛。
“小女子用过珍馐美味,便不多叨唠了。”
并未吃饱的司某人迅速聊表歉意,又迅速离开此地。
念儿在后头追。
驿馆的长廊之中,司玦咚咚地走,心中抽痛。
今儿有道菜他真的喜欢极了,心痛啊,心痛,吃了不过三口,就拜这具身躯的福,难以满足这微不足道的口腹之欲。
可要是那两位真打起来,怕是止不住乱子。
行至拐角处,司玦抚额,他的脚步放慢许多。
如若,如若这皮套……
“玉娘子!小心!”
念儿带着惊呼声疾奔而来。
却是迟了。
司玦被温热的竹汁溅了一身。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你们是怎的做事的!”
念儿跑到司玦跟前,将那名欲往人脚边膝行的小厮一把掀开。
“小娘子可有烫着伤着,别的且莫说,先换身干净的衣衫才是。”
待转了头,念儿又是另一副面孔:“还不快去!做得不好小心老娘扒了你们的皮!”
这小妮子怕是个名角儿,这变脸的速度可谓炉火纯青,当然,也许是他这媚骨刺激来的。
司玦眨巴眼,脑海内浮现出念儿说的那句话。
换身干净的衣衫。
换件干净的衣裳。
对哦!
换件衣服便是!
“真是脑袋轴儿生锈了。”
在皮套外边再套件遮掩人设数据的“衣服”就好!
如此一来,这一身媚骨就祸害不到别的了。
“小娘子您说甚么?”
司玦回过神,听到念儿的问话,也见着跪在地上发着抖儿的两名小厮。
他道:“先前是我想事未见着你们,才打翻了这些个竹筒,是我的不对,你们也莫要跪着了,还得劳烦你们再取一回这竹汁送去。”
司玦往厢房里去了,两名小厮才爬着收拾好一地的狼藉。
“这小娘子可真是人美心善,我差点以为要罚我个几十大板,幸得竹汁温凉,才未伤着她。”
“只是可惜了这几罐好竹汁,过了这个月儿,晚上去取怕是也取不到了。”
“哼。”
“你也不想想,若非是她不看路,你我何需在这替人收拾。”
“我看这就是活生生的菩萨面孔,蛇蝎心肠!”
“哎呦!”一人捂住另一人的嘴,叮嘱道:“你可少说这两句要掉脑袋的话,今儿来了这般多的官爷,要是哪个,哪个……你不要命了?”
“那小娘子若是那个九殿下的妃嫔,你我怕是看不到今晚的月亮。”
“……”
手撤去了,失言的小厮依旧愤愤,却不再多言,只埋头苦苦收拾。
“你我入了这驿馆,便要踏踏实实地干,你这脾气,还是多磨练几番哪——”
“说得你比我早来几年似的!”
……
司玦自己换了衣裳,再戴上一串遮掩气息的佛珠,便推门往外去。
见着念儿,司玦粲然一笑。
“换了身衣裳,你可觉着我有何不同?”
念儿为这笑晃了晃神,心里话顺势而出:“小娘子此般活泼了许多,也,也甚美。”
许是青衣褪下,换了鹅黄的缘故。
司玦用新得的团扇敲肩,只道这见解没甚么用。
看来再去试探试探其他人,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司玦的身子却是诚心地往拐角处的楼梯而去。
他还是回马车的为好,要是在试探的过程中遇见司琼那小子,那才是得不偿失,要是又像那天袭他胸……
司玦:“……”
画面太美,实在是不敢想象。
司玦扑棱着团扇,身子往下一坠一坠。
哪想拨得云开见月明,啊不是,是豁然开朗。
由暗及明,伴随着悦耳的旋律,司玦被明亮的翠绿所包围。
有竹叶满庭。
白衣公子立于一片翠色之中,双唇与埙相近。
埙声戛然而止。
司玦只听得见胸腔之中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
“…与…”
“玉……”
“…子…”
“玉娘……”
“玉娘子!”
念儿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司玦的视线却黏在那白衣公子的面庞上。
“你是谁?”
司玦听自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