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月光大盛。
司玦并不费力地丢下傀儡替身,悄无声息地从窗户处溜出。
一身白衣,于驿站林园中飘荡而过。
摸到兰潜所在的客房时,司玦只叹今儿这守卫的排班表该是写的密密麻麻了。
老板遇事,大家加班。
他懂,他都懂。
“?”
所以兰潜的屋里怎么还亮着灯?也跟着骁骑卫一块儿加班吗?
他可是打算夜里摸黑窜进人被窝里一抱,将就着睡呢。
毕竟夜深了,走夜路回去也不安全,细心体贴的兰补阙应当会挽留他的。
即便是委婉的客套话,但只要他当真了,客套也会变成真。
思索一二,司玦飞身跃起,轻声落到青瓦屋顶之上,扒着瓦片垂头,去看——
虽只见一只执笔的手,他脑海里被塞满了的苏璞小人像,好似都变成了泡沫。
被凉风一吹,全都消散了。
只剩下胸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许是晚上太安静了。”司玦于心中嘟囔。
想了一会儿有的没的,这二楼的灯便熄灭了。
司玦探头去看,却差点被窗户纸糊上一脸。
他甚至听到屋里落下窗栓的声音。
“……”
兰潜有安全防范意识,甚好。
可他现在该怎么溜进去?穿墙吗?
无奈,司玦只得去敲兰潜的窗户,也不管会不会吓着里边的人了。
只是还未触及,便听一道破空声向他斜劈而来。
司玦躲得仓皇,就着姿势一滚,扫落几块青砖。
朝上看时,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黑衣人手持利剑,见一击不中,便要再刺。
只是刺到一半,司玦已然飞退至另一边时,那黑衣人蓦地收了武器,抖了一抖,转身便隐入黑暗之中。
司玦来不及愣神,便见周围巡逻的骁骑卫被惊动,举着火把便往这处围追而来。
……
砰砰的敲门声从外边响起。
尚未点灯,兰潜便披着外衣去开门。
油灯的光亮照映出兰潜那略显疲惫的面容。
“兰补阙。”
“你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动静?方便下官……”
“是有些声音。”兰潜轻咳一声。
他打断卫官想要搜寻屋内的话头:“某方才躺下,便听到屋顶上有甚么奇怪的动静。”
“尔后又有碎裂之响,好在窗户与门都被我锁上,心中倒也镇定。”
“也幸得诸位及时赶到,不然……”
此时外廊的窗户尽数大开,月光倾泻而入。
借着月光,卫官大致将屋内横扫一眼,窗户那处的确是紧闭着的,其余地方也不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略加思索,又问:“补阙可有听到那动静往何处去了?”
兰潜轻轻皱眉,回想一二,却终是摇了摇头:“某不才,一介文官,比不得大人您耳聪目明。”
“大人,您可知晓今儿这动静是怎的闹出的?”
卫官却不答,只吩咐兰潜将门锁好,莫要半夜里出门,最好也不要开窗透气。
兰潜便回屋,闭上门,又落下门闩。
未等转身,他的双眼便被人捂住。
兰潜微微弯腰,好让身后的人省些气力,莫要踮脚踮得累着了。
“殿下,咱们且先离门这块儿远些,莫叫人……”
司玦将手一收,蹦着挂到兰潜的背上。
他幽幽地吐气:“官人在唤谁的名字?莫不是天暗,将小女子误作了他人?”
“怎会。”
兰潜笑着转身,许是黑暗匀出些胆子给他,他居然顺势一捞,将小殿下抱起,稳稳当当地安置在床边。
胸中扑通扑通直跳,他这会儿庆幸小殿下那爱开玩笑的性子,教他今夜占了次便宜。
兰潜未能立刻将心中的热意压下,便见模糊的人影压着他尚存温热的薄被,侧身枕臂。
兰潜喉头微滚。
“这位官人,我此番来寻你,还望你成全我一事。”
司玦夹着嗓子,不自觉地用上戏腔。
见兰潜还杵着不动,他拍拍身边空余的位置,正常说话:“你且躺过来。”
兰潜四肢僵硬,照做。
他总觉着,今儿的小殿下有些奇怪。
也惹得他变得奇怪。
兴许是殿下从屋顶上翻下来时的焦急,又或许是骁骑卫让人忧惧的阵仗,也可能是……
深更半夜,心上人独一人闯门,黑暗中的私会。
兰潜心中流过万千思绪,面上却不显,被窗纸浸润过的月光,落在鼻尖,他依旧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温润君子。
这会儿换成司玦心里打鼓。
他这大半夜贸然闯入,该不会惹人心烦了吧。
“……”都怪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打又不打,劈一剑就跑,什么人呐!
可要是不来,他今晚得数苏璞小人入睡了,说不准梦里都是幼年苏璞,成年苏璞,白衣苏璞,官服苏璞,还有奇迹苏璞。
完啦,现在脑海里又全都是苏璞啦。
司玦艰难地看向兰潜。
“……”
有些完蛋,他怎的觉得眼前的状元郎变作了苏璞的模样?
司玦眼前恍惚,他向前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