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乱颭,芙蓉水碎。
池上亭台人,观碧叶摇影,花儿更落。
薛明玉坐在主位。
她身披一袭轻裘,小腹隆起。
别的妾室轻摇团扇,倩兮巧笑:“我说玉儿姐姐呀,瞧你这模样,淡定的很哪,你就不着急吗?”
薛明玉斟茶,目不斜视:“我急甚么,你且说来听听。”
“哎呀,你今儿不是去瞧了吗?人见着没?是个好相处的吗?”
妾室眉眼弯弯,用扇子遮住小嘴,凑到薛明玉身边。
“哎呀,好姐姐,你这茶溢出来了。”
薛明玉将茶盏放下,身后侍女上前,收拾桌上水渍。
而她仍旧细细琢磨着今儿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以及那百闻不如一见的亲眼所见。
“不像是个喜欢二爷脾性的娘子。”
这不吐不快的真实想法一出,便招来更多妾室的好奇。
莺莺燕燕团团飞向管家的明玉姐姐,叽叽喳喳地询问。
“吃话何讲?”
“啊呀!我们几个儿的好日子不会到头了吧。”
“明玉姐姐~~你且仔细说说,那京城来的小娘子究竟是个怎样的性子,若是,若是真不好相与,咱也小心避开不见不是?”
薛明玉却是眉头紧皱,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儿。
这副模样,让人瞧着,只觉心哇凉哇凉的。
想得更甚者,竟是直接惊呼出声:“真那般不好相与,她不会对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动手吧?!”
“那话本子里,那那,那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就爱做这档子事儿吗……”
只听这话儿越扯越远,薛明玉只得抽出神来,打断几人:“那话本子里的东西,怎的能当真?”
“那娘子看起来……像是有主见的。许是性子有些傲……”特立独行。
“又许是直肠子……”不知变通。
“二爷是真宠爱着她的。”竟能忍受那明晃晃的一顶绿帽子。
薛明玉只觉脑袋里乱成一团。
她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她帮衬着打理府中事务多年,这后院里的女人也是不断充盈,她都能一一应付自如,更没哪个有能力有胆量的敢与她夺权。
但今儿……
实在摸不透。
“总归是要在府里落脚的,到时候,一同去探望便是。”
……
司玦表现得很好。
因为老太妃的气场实在太像严厉但不失一丝慈爱的班主任。
令人敬畏。
导致作妖的大计被迫腰斩。
等离开这佛堂后的茶室时,竟是脚下一软。
早已等候多时的司易安眼疾手快,先阿萨一步,稳稳扶住差点摔倒的司玦。
“玉娘,我听念儿说,你这药还没涂,便是到这处来了,怕不是痛极了。”
“我,本王且带你涂药去。”
说罢,司易安欲将司玦横抱而起。
。
抱不动。
假装还未使力的逸王爷再次深吸一口气,臂膀青筋鼓起,将司玦高高举起。
待司玦因为摇晃而环住他的脖颈时,司易安只觉被压麻的手臂也不过如此。
硬生生地将司玦带到了离得最近的一处厢房。
司玦躺到美人榻上,上半身颤抖的逸王爷朝阿萨丢去一道挑衅的眼神。
阿萨目不斜视,只盯着司玦那变得红肿的脚踝。
司易安气极而笑,上前挡住这没有半分礼数的蛮子的视线。
待榻上的美人看向他时,便换作另一幅面孔。
“玉娘,我且为你将药揉开。”
被人捏住脚踝,司玦下意识一缩。
“这涂药的事儿,何必由你亲自来做,我自己揉揉便是。”
司玦立起上半身,弯腰去抓那盛着药膏的小玉碗。
玉碗是抢着了,可司易安已经挖了一大块,用另一只手撇出,依次涂抹在司玦的脚踝之上。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司玦挑眉,对这养尊处优的堂兄有了新的认识。
“殿下的手法倒是熟练。”
虽微有刺痛,但尚能接受。
听着夸奖,司易安心中便是一喜,可喜悦到了脸上时,他又是一收。
学着那兰补阙温润君子的模样,司易安浅笑:“幼时性子顽劣,独爱打猎骑射,一日下来,瘀伤甚多,药膏自然断不得,久而久之……”
“便知晓怎般涂抹,能让人不痛。”
说这话时,司易安深情抬眸,满是关切,与司玦对视。
他心想,既到了都阳这个主场,一切都好发挥,与玉娘子相处的久了,对方定能体会他的好,待月神祭一过,他二人的婚事便能张罗起来。
“……”
司玦瞧见逸王眼里这势在必得的光芒,嘴角一抽。
这些天司易安的画风剧变,他起先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这人总算长了脑子晓得防备他。
哪想司不弃主动找上他几次,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叫他莫要作妖,也叫他收了心思,好好与司易安相处,莫要负了一腔真情。
现在一看,哪能不知这小子的心思?
约莫是想投人所好,扮作一个谦谦君子呢。
司玦自可以装作眼瞎看不见,可这小子还有得用处。
“原是此般。”
“先前便听闻殿下骑射了得,可百步穿杨。”
顺着司易安的小心思,司玦露出浅笑,加以回视。
哪知要撩拨他的人反倒先红了脸,眼神躲闪。
“不,不过雕虫小技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