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们总被镇上的人嫌弃,说他们头脑愚钝,难成大器,可是……”
“嗯?”
“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他们愚昧,也不是他们懒散。他们从未得到应有的教育,命运从未得到公平,又何谈成以大器……”
谢钺深吸一口气,对着夜风,他的心声终于得以吐露。
“你方才所提之事,我想我能给你个答复了。”长断轻声说道。
谢钺瞧着他,神情紧绷,已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谢钺,这一路艰险莫测,江湖上依然有斩不断的烦忧,除不尽的邪念,我希望你能守住本心,因为……”
说到这里,长断深吸了一口气。
“你承受的注定比他人多,哪怕到了绝尽之时,也不能有所动摇,明白吗?”
闻言,谢钺重重的点了个头,他目光坚毅,心中汹涌。
“既然决意背负,我便不会放弃,这点……”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他慢慢的将目光转向长断,脸上泛起一圈红晕。
“怎么了?”长断见他这副表情,还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点…还请兄长放心。”
“兄长?”长断思忖片刻,“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耳熟?”
“嗯…在你之前,有个孩子也这么叫过我。”
谢钺笑了一声,他平时不经常笑,忽然露出这种表情会让人觉得很意外。
“笑什么?”长断见他没这么沉重了,身形也松弛了几分,便想与他多聊几句。
谢钺轻挑眉头,缓缓说道:“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啊。”
“自然,不说那孩子,应星得算一个吧,我那些同门师弟也算。”
“这么多啊,那我得排到金陵去了?”
两人对上眼神后,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星河之下,山坡之中,两人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诶。”长断忽然叫住他。
“怎么了?”谢钺回头。
“你叫我兄长…那你叫他什么?”
很明显,他指的是引书。
“公子?”
“……太过疏离。”
“阁下?”
“不好。”
“长兄?”
“…………也不是不行。”
谢钺抱着手臂,脸上挂着无奈的笑。
过了一会,长断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我想到一个。”他笑道。
“你说。”
谢钺凑近。
“飞哥。”
听闻,谢钺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他思索片刻,抬头望向天空,问道:“飞鸽?你确定吗?”
“他会很高兴的,相信我。”
长断冲他点了点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好吧,我明白了。”
谢钺挠了挠额头,仍是半信半疑的模样。
两人回到茅屋时,应星正站在窗前望月,引书则翻阅着手上的兵书,见两人同时归来,他心中已然明了。
“这些,你都能看懂吗?”引书问道。
“有些地方仍有疑处。”谢钺答。
“无妨,你年纪尚轻,不懂也在情理之中,往后……”
引书抬眸,见谢钺与长断神情略显僵硬,尤其是谢钺,他一向沉着,究竟什么事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引书眯着眼睛,打量两人。
“那个……飞…飞…飞…”谢钺摸着脑袋,脸涨的通红。
“飞…飞……”
“什么?”引书皱了皱眉。
“飞鸽!!!”手足无措之中,他竟突然向引书行了个标标准准的鞠躬礼。
“……………………………”
“………………”
沉默半晌后,引书冷笑一声,说道:“还没启程就被教坏了,看得出来,某些人不适合做老师。”
“某些人?”长断垂下脑袋,低笑着坐下。
“兄长,我……”
话音未落,一旁的应星就将他招呼了出去,理由是“不要打扰他们二人谈话”。幸好谢钺是个懂礼貌的孩子,也没有多问,出了门也只是乖乖的吃饭去了。
“明日何时启程?也该去津门关了,不然她们该等急了吧。”
“申时便走。”
“那谢钺与我一道?”长断问道。
“可以。”引书将书合上,撑着脑袋休憩。
“………什么味道?”长断皱了皱鼻子。
“闻起来像土豆焖鸡。”引书答道。
“是有点像。”长断趴在桌子上,将头上的发带解开。
“长断。”引书暼了他一眼。
“怎么了?”
“你并不不擅用剑,明日……”
长断扶着额头,发丝缠在指缝中,他睫毛很长,垂眼时格外好看,多了一丝疏离与落寞,如同一片冰霜落在他的眼底,让人移不开眼睛。
“引书,如果我回不来,你会替我把路走完的,对吗?”
他尚未抬眼,只是静静的说着。
“…………”引书不答。
长断注视着他,良久,他才终于开口。
“你要守护好属于我们心中的正义,要肩负起除邪惩恶,明公正道的重任,要还天下一个月明风清,国泰民安的局面。这是我们心中一直期盼的,不是吗?”
引书眉间紧蹙,他移开目光,一脸烦闷的表情。
“你不能把这些全推给我。”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保全自己。”长断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说到做到。”引书看向他。
“说到做到。”长断笑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烛火摇曳,暮色正好。
晚风吹过草地,草浪随风摇曳,月光洒落江河,映照出点点银光,远方灯火通明处,传出一片欢声笑语,温馨而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