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林皓月大喊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
梦中,她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龙靖霖,泪如雨下,无助地不停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却依然无法唤醒那个人。
“靖霖……”她寂寞忧愁的脸上泪水长流,犹如春天带雨的梨花,惹人疼惜。
他们不会有事吧……都说梦是相反的。梦中她无法救下龙靖霖,那现实中他们就一定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门外适时传来敲门声,林皓月这才发觉天已破晓,只是奇怪,谁会这么早就上门打扰。
林皓月披上外纱,微微打开一丝门缝,透过缝隙朝外打探。
“是我,宇文涵。”来人坦坦荡荡,字正腔圆。
林皓月颇为不好意思,涩声道,“进来吧,宇文姑娘。”
宇文涵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头上包裹着一块青色披帛,整张脸并无遮掩,坦然暴露在外。这回,林皓月终于清楚地看清了她的面貌。
太美了。林皓月情不自禁赞美。
深眼窝,高鼻梁,大眼睛,长睫毛,高挑个子,异常白皙的皮肤……
原来这就是匈奴的美女,和中原的美女大不相同。只可惜平日里这副美貌被掩盖在黑袍黑面纱下。
“宇文姑娘,您可真是倾国倾城貌,窈窕神女颜。”
“哪里美了……我这般样貌在中原人眼里像极了妖孽,不详之相。”宇文涵害羞地低下头。她黑发如瀑,竟长至腰间,几丝秀发淘气地贴在脸颊,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敢问您是林良娣?”宇文涵抬起头,直接切入正题。
“是。”林皓月微微笑道,“公主有何事?”
“原来真的是您。”宇文涵感叹道。她想起预言的场景,原来这就是那三角之恋的女主角,也是她女儿未来的婆婆。
林皓月嘴角依然微笑,只是神情已是颇为不自在。被一个不熟悉的人直直盯着,不知这个人因何事找上门,换谁谁都会全身难受。
缄默良久,宇文涵才像想起什么莫名其妙问道,“皇长孙咋样了?”
“什么?”林皓月瞪大双眼。这个奇奇怪怪的匈奴女人,怎么突然提到宝儿。
宇文涵惊觉失言,忙不迭茫声道,“不不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林皓月被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勾了魂夺了魄,无法不注视她的面孔,欣赏她的美貌,甚至不介意她的冒失,不奇怪她的问题。她碧蓝深邃的眼眸,宛如浩瀚的大海,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两行泪珠缓缓滴落,娥眉微蹙间,似有无限的惆然。
林皓月看在眼里,内心竟生出些许怜惜,欲伸手抹去她晶莹剔透的泪珠。
“林良娣,您可知为何兄长上京求娶富真公主,随行两百士兵,唯有我一女子?”
林皓月摇摇头,她远离京城太久了,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我母亲乃巫女,我继承了我母亲的禀赋,可预测天命。宇文华常常带我行军,出征前让我占卜吉凶,我无一失算。所以宇文华视我为军师,族之吉星。”宇文涵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那泪珠仿佛留恋洁白的肌肤,迟迟不肯落下。
“预测天命是好事。公主您助了单于宇文华一臂之力,这些年尽了汗马之劳,劳苦功高。”
宇文涵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落泪之际,泪珠若得似真珠,拈不散。
“我以巫女的身份长大,可预测天命,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局。说来,这是不是一个讽刺?”宇文涵抬起双手,露出两只朱色菱纹罗手套,“我倦了……从今日起,我不再行预测之事。林良娣,大道如青天,何处得我出?”
宇文涵倔强地高昂着头颅,脸上泪迹斑斑,凄凄惨惨戚戚中带着清雅高华的气质。大道虽宽广如青天,却唯独没有她的出路。可她不服气,她还不认命。
来之前,她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她打算趁宇文华出去打仗之际,逃离这里。她这只被禁锢的小鸟,终于有了趁主人不在飞出囚笼的机会。
她的命运和母亲如出一辙,可她不能允许她的女儿重蹈覆辙。她决不能让她的女儿像她一样成为那些人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
此生,她已尝过苦,又如何忍心让女儿再尝一遍?
大道如青天,何处得我出?宇文涵的这一句直戳入人心。林皓月反问自己,难道自己就能找到出路吗?人生的道路何等艰难,歧路纷杂,真正的大道究竟在哪边?
“公主,行路多歧处,我也不知,大道今何在。”林皓月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她回想起这些年,感同身受。虽然她进了皇家,却依然抬不起头,处处受制于人,无法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