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殊对则溪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他甚至还有心思问:“你读过哪些书?千字文看过吗?”
则溪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晋王殿下一句:“殿下还记得属下是什么出身吗?”
“罪奴出身,你之前说过。”萧恒殊不解其意,“怎么了?怎么又提你出身的事?”
“殿下不怕属下是大奸大恶之人,懂得太多反倒会生出害您的心思?东郭先生的故事,殿下总听过吧。”
萧恒殊失笑:“怎么害我?动手杀了我吗?你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重。你是自己口中说的那种人吗?”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算得上大奸大恶之徒,想要够得上这称呼至少得是贪赃枉法、祸害百姓的人吧。”
说到这里萧恒殊怜悯地看了则怕是溪一眼:“你们有机会贪赃枉法吗?怕是连俸禄都不会按时发吧。”
则溪被萧恒殊的话一噎,影卫的俸禄确实微薄到可怜,但这和俸禄有什么关系,眼下难道不是在说他的性情吗?
“殿下知道什么是罪奴……”
萧恒殊大手一挥,打断了则溪的话:“我知道,但你说这是影卫手上的标记,你并不曾当真犯过什么罪状,不是吗?”
则溪忍不住反问:“殿下怎么知道属下不曾犯下什么罪孽呢?”
世人大多希望自己清白无瑕,拼命给自己泼脏水安罪名的,萧恒殊还是第一次见。
萧恒殊说:“你应当比我还小上几岁,像你这么大年纪能做什么?杀人吗?”
皇帝选影卫又不是选亡命徒,别说是影卫本人犯下了杀人的罪状,哪怕是他家人犯下了这种罪,皇帝也不敢放心用他。
则溪语塞:“属下……”
晋王不是傻子,他硬要说自己杀过人,晋王断然不会相信。
萧恒殊说:“听你话中的意思,你并非是自愿卖身当影卫,而是家中获罪被牵连,才沦落至此的吧。”
萧恒殊口吻是揣测,心中却十分笃定。
影卫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想必则溪影卫之时只有十来岁,纵然有罪孽,也是家中获罪连,并非自身了触犯哪条律法。
而能连坐的罪名就是那几桩,谋反、谋大逆、谋叛、不道……犯下前几桩罪的,不说是王公贵族,至少也是掌握实权的大官。
沿这思路下去,萧恒殊连则溪的身世都猜出了几分。
皇帝挑选影卫,总不可能从获罪的世家子弟中挑选,虽说幼童记不清往事,但若是有心人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他总是要寻仇的,毕竟齐襄公复九世之仇,谁有复仇的心思这事难说,皇帝谨慎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此等危险之事。
萧恒殊猜测,则溪曾是哪位王公家中的奴仆,主家获罪,奴仆连坐,他才会入宫当了影卫。毕竟子孙为先祖复仇的多,奴仆为主家复仇的少,皇帝用起来更放心。
萧恒殊思忖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推测问了出来,他犹豫问:“你曾在哪位王公府上服侍过吗?”
获罪的王公不多,牵扯到家中奴仆的更少,萧恒殊只怕则溪是越国公府上旧人。
则溪苦笑:“属下父母曾在河东郡王府上服侍,属下算是河东郡王府上的家生子。”
他心中颇为无奈,他本意是想提醒晋王,不要轻易和自己扯上关系,免得日后招来麻烦,没成想,一番话下来,他没能让晋王改主意,反倒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原来不是越国公……萧恒殊虽有遗憾,但他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可能随便一个影卫就是越国公府上旧人。
可河东郡王案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河东郡王本是皇帝的亲兄长,先帝在时被封为郑王,与当今陛下争夺过皇储之位,皇帝登基后将他一贬再贬,直到最后因谋反之罪被赐死。
河东郡王死时,萧恒殊年纪尚小,根本记不清这些,后来能知晓这些,还是无意间听宫人们谈及。
萧恒殊拧着眉问:“你今年多大?”
虽说影卫需得自幼训练,才会对皇室忠心耿耿,但真的会有人耐心养大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吗,且不说养大孩童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万一养到五六岁意外夭折,那前面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还不如从十来岁开始培养来得方便。
则溪面不改色:“属下不记得了,时间过得太久,属下早已记不清入影司多少年了。”
萧恒殊没揭穿这明显对不上时间的谎话,就算不记得自己具体的年岁,至少应该记得大致的年纪。二十出头或者是二十三四,萧恒殊瞧这人也就这么大。
他方才觉得这人见识甚浅,还担心对方哪日上当受骗,没想到,几句话下来,他自己成了被骗的那个……
萧恒殊心中不免嘲弄,他的担心可真够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