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太子是如何做到的,但自从他说希望萧恒殊成为自己的助力后,皇帝对萧恒殊的印象似有改观,接连好些时日都没找萧恒殊麻烦,还破天荒地夸了一句“晋王仁孝”。
这消息传到萧恒殊耳中时,他险些以为皇帝疯了。这是能从皇帝口中说出的话?
昔日时不时申饬于他,而如今却破天荒地夸赞他一句,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知道皇兄对陛下说了什么吗?”
在又一日与则溪的交谈中,萧恒殊忍不住问道。
“回殿下,太子殿下并未说什么。”则溪轻描淡写,“皇帝态度转变,或许是因为属下写了些您对陛下的孺慕之情。”
萧恒殊难以置信地反问:“孺慕之情?”
天知道,他对皇帝压根没什么感情,而且这种鬼话到底是怎么骗过皇帝的。
萧恒殊生母位份不高,昔日在王府时没有任何存在感,几乎是个透明人。被还是亲王的皇帝依例宠幸,生下他后依然不得宠爱。
皇帝不缺儿子,更何况有楚王这个爱子在前,皇帝又怎会对萧恒殊这个母家并不显赫、性子也不讨喜的儿子产生什么慈爱之心。
在被楚王带在身边教养之前,萧恒殊看见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逢年过节的家宴,其他时候的相处是万万没有的。
甚至于萧恒殊出生之时,皇帝正在外与越国公饮酒,回府后得知萧恒殊出生,也不见得有多欣喜,只随口取了一个没有任何意蕴、读起来也不那么悦耳的名字。
“萧恒殊”这个名字还是楚王觉得弟弟原本的名字实在敷衍草率,征求皇帝同意后,为自己的弟弟后改的。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楚王摸着萧恒殊的头说,“恒殊早晚能成为栋梁之材。”
皇帝不喜萧恒殊,同样,萧恒殊对皇帝也没什么感情。
若非要说有什么感情,那也是萧恒殊年幼时对身居高位者的敬重与惧怕,父子之情是半点都谈不上的。
而楚王身死后,为数不多的这点敬重被磨灭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对这轻贱生命之人的浓烈厌恶。
太子深知这一点,在萧恒殊被逼亲眼目睹了西市上对越国公家人的处刑后,他不强求萧恒殊装出渴望父亲关爱的模样,主动与皇帝亲近。
他只希望萧恒殊继续伪装出表面上的敬爱,免得哪一日惹怒皇帝,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至于萧恒殊在晋王府上装死一事,太子听之任之,放任萧恒殊在府中消沉,从不多问一句。
只要让皇帝留萧恒殊一命就足够了,其他的事不能勉强。
但如今,萧恒殊不能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熬日子一样苟活了。
“记录您的言行是属下分内之事。”则溪笑了笑,“至于怎么写,又没其他人看着,那还不是属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吗。”
“你这胆子可够大的了……”萧恒殊捏了捏眉心,“你怎么写的,能对我说说吗?”
“属下没写什么,只说您敬爱父亲,却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对陛下诉说,又不敢打扰陛下处理朝政,因此临近陛下寿辰,准备效仿前朝有孝子以血抄金刚经来报答亲恩一事,为陛下抄经书祈福。”
皇帝这些年渐渐笃信佛教,抄经算是投其所好,就算皇帝不会因此嘉奖萧恒殊,这件事也不会起反效果惹皇帝不快。
但是……这经书作为寿礼,可不是说一说就当存在,而是要真正送给皇帝的。
萧恒殊深吸口气:“这事你怎么不提起和我说,陛下寿辰在正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现在抄书倒是能抄完,可抄血书……”
整整一本经书,不知要用多少血,萧恒殊只怕书还没抄完,自己先因为失血过多病倒在床。
则溪知晓萧恒殊的忧虑,说:“又不非要用殿下的血,用其他人的不也一样吗。”
“给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放一点血吗?”萧恒殊不吐不快,“这难免会传扬出去,只怕到时陛下会以为我在府中行巫蛊之事,给他下咒,咒他早死。”
“事情闹得太大当然不行。”则溪对此早有打算,他没什么顾及地将自己想法说出,“殿下认为失血伤身,可以用属下的血,属下不会说出去,陛下已不会发现。”
萧恒殊当即拒绝道:“不行!鸡血鸭血又不是不能用,哪用得着你为我放血?常人流这么多血都会损伤自身,你伤口尚未痊愈就这般折腾,必定会折损寿数。”
这算什么提议?这人真是不要命了!萧恒殊若早知道皇帝态度转变是因为则溪的信口开河,那么在则溪上报自己言行之前,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人呈上去的记录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