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授教的场地改到了营外的草地。
我把趴在地面上的车前草,草丛里的狗尾巴草,小蓟,树木下的蒲公英,土边的马齿觅全挨个拔了出来,一扎一扎摆在台上。
我从府中拿来的那几盆草药根本不够用。倒不是品类不够,而是数量不够,若是人人都能近距离认识这些药草,非得亲自拿到手细看不可。
我挑的品类虽说的确是用来止血消肿解毒的,但是现场我才发现,这些品类是阿娘挑过的,若是军卒们在野外,不一定有机会能看到这些挑过的草药。
我干脆就地取材在营地附近找,有什么就拔什么出,在众人面前拿起来举着讲草如何识别草药的样子,能解毒还是能消肿止血,然后让卒子们把这些草挨个传递,亲手摸到亲眼看到。
有卒子道:“这些草平日里见得稀松平常,家中有年遭饥荒之时用来充饥,不想原来能疗伤。”另有声音响起:“若是同时遭饥荒和受伤,这些个草叶子要先救哪样?”第三人又高声道:“花费时间学这些,为何不多学些拳脚枪法,若能在战场上将敌人全部消灭,也就再没有受伤和挨饿的欺辱了。”
这几人轮流几句话出来,立刻就有了大部分附和的声音,顿时场内就听到一阵阵喧闹之声。
这话问得我噎住了无法回答,抬眼看去竟是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我只知战时受伤难熬,流血肿痛时常发生,第一次若是顶得过,后面再有,便当是家常便饭了。
这时忽然凌空射来一支羽毛箭,嚓的一声钉在了角落的一块木板上,箭头深入,翎羽颤抖,空青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看了看众人,场上即刻噤声。
我下意识轻轻咳了一下答道:“自然是先裹腹要紧,皮外之伤很多时候咬牙便能挨过。这里面有些可以吃,有些是不能吃的。”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打仗固然要,不然保卫不了家人和国都,但是多认识一下今日的草药很多时候就能自保,若是自保都成问题,何谈保护家人?认识的草叶多了,就能同时有吃的和疗伤的,两者没有冲突。”
这番话一出,气氛当时就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一名卒子站起身来道:“姜姑娘,既是有益处,我愿多知晓一些,也愿意回到家中时教会我家妻小,还请姜姑娘倾力教我等。”
我看了看那名身形消瘦却穿着比自己还宽大的训练服,那张脸神色坚定,双手握拳在两侧,似乎下了一个决心。
我向着他行了一个军中常用的抱拳礼:“保命的事情,不会马虎,请诸位醒神对待。”
再往下就无人有异议,讲的过程顺利得很,人人聚精会神,不懂就问。
一批卒子扫完了一轮,就排到营里去给副将分队复述,接着来第二批卒子,然后是第三批……
准备天黑了,我在等今天最后一批卒子来之前去了营里看情况,陈副将斜靠在椅子上直喘气,不小的身躯在木制的椅子里喘抖半天,看我半天道:“这活比上战场打仗还累。”
陈副将我是认识的,那次在我府中的季宴上,他的夫人很是让我印象深刻。他那位夫人说愿意和人换了自己的夫婿,因为夫婿几乎不见在家,家中连一条狗不见了都得自己管。
我很是奇怪:“那些说不出来的卒子,你打他们了?”
陈副将无可奈何摇头:“我岂敢为这种事情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