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牵着马不解道:“大人为何这样说?”
“若不是要离开京城,他为何要牵走一匹最快的马?他没有带任何行李,就是怕你会察觉到起疑心,但是他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银票,就是为了轻装上阵,只要手里有钱,一切都可以重新买来。此刻距离他在米行消失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此时只怕他早已出了京城,茫茫人海,恐怕再难找到他了。”
小环也不安起来,她想了想道:“夫人既然带了银票,总要换现银才能花的,我们只要去查附近城池的钱庄,看有谁兑换过大额银票,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宋彦樟摇头道:“若是官银,上面还会有宋府的印章,可以查到痕迹。但是榆儿为了做生意周转方便,从来不用宋府的名义入官银,他收起来的银票我看过,都是随处可兑换的小额私银,上面也就没有任何印记,根本查不到踪迹的。”
宋彦樟翻身上马,望着夕阳西下的余晖,想到即将来临的黑暗,就难掩心中的悲戚。
“原来他早就筹谋好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离开我。他当真如此不愿留在我身边吗?”
小环语塞,他望着宋彦樟绝望的侧脸,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的心里也很难受,毕竟相处了近一年,柳湘榆这人温柔又宽厚,平心而论待她不错,她从前见过了那么多的腥风血雨,又怎能不被他的温柔打动?如今他突然走了,小环竟然也有些舍不得,夫人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小环跟上去又问:“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彦樟没有回答她,两人就这样骑马慢慢地走在夕阳的路上,任余晖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走了好一阵子,直到太阳落了下去,整个街道都变得灰沉沉,宋彦樟才突然开口道:“小环,你还能联络上凝香阁的人吗?”
小环一惊,“大人是想找凝香阁的人帮你找夫人?可凝香阁做的是杀人的生意,向来手段毒辣……”
“杀人也总要先找到人吧?以凝香阁在江湖上的实力,找人最合适不过了,只要吩咐他们别伤了性命不就成了?”
柳湘榆失踪,又不是逃犯,宋彦樟总不可能以刑部的名义发海捕公文张贴全国,自己的人手也无法外出寻找,所以动用江湖势力是最可行的办法了。
虽然找凝香阁办事有些风险,但只要花了银子,总能找到人的。总比他一个人去大海捞针来得快。
凝香阁是江湖上有名的门派,门下多为美艳女子,潜伏在勾栏瓦舍、酒肆茶楼,消息灵通,另有一批武功高强的杀手,专干杀人的买卖,不管要追杀江湖世仇,还是暗杀朝廷异己,只要银子给得够,凝香阁一概来者不拒。虽然朝廷也试图剿灭过多次,但他们行迹隐秘,武功又很辣,且善于用蛊毒,官府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小环骑着马跟在他身后,表情凝重。“虽然我已经退出凝香阁,但门派联络的方式应该没变,若是大人真要如此,我去联络他们就是了。”
宋彦樟骑在马上,只是“嗯”了一声,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了灵魂。
回到家中,宋彦樟看着下人摆好的一桌好菜,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柳湘榆亲手为他穿上外衣,还答应今晚要与他共进晚餐。
丫鬟端着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问道:“二公子,菜都齐了,您要用膳么?夫人还没回来?要不要等他一会儿?”
宋彦樟站在桌旁看到几样自己平常爱吃的菜,呆呆问道:“这几道菜颇费功夫吧?”
丫鬟道:“是啊,是今早夫人出门前特地交代的,说二公子爱吃,今晚一定要做。”
宋彦樟凄凉一笑,你明明都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为何还要做这些无用功?让我自己回来吃,还有什么意思?
他扯起桌布的一角,猛地用力一掀,一桌的饭菜瞬间飞了出去,汤汤水水撒了一地,碗盘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破碎的声音,就像他的心,倾泻了、破碎了,如此莫名其妙,猝不及防。
丫鬟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求饶总是没错的,“二公子息怒啊!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惹二公子这么生气,还请二公子饶命啊!”
宋彦樟凄惨一笑,“你没错,你怎么会有错呢?错的都是我,是我太霸道,总爱欺负你,让你不开心了,对不对?”
丫鬟一头雾水,颤颤巍巍抬起头,又马上俯下身去不敢看他,“奴婢……奴婢不知二公子在说什么……”
小环走进来拽了她一把,“二公子心情不好,不干你的事。”
丫鬟吓得快哭了,“小环姐姐,二公子他没事吧?”
小环摇摇头,“你先下去吧,待会儿再来收拾。”
丫鬟瑟瑟发抖,赶紧快步退下了。
小环看着满地的狼藉,叹气道:“大人这是何必呢?糟蹋粮食。”
宋彦樟冷笑道:“说好的晚上一起用膳,他都不在了,我怎能自己吃独食呢?”
小环嘟囔道:“你不吃也可以给别人吃啊,饿肚子的人多得是,真是暴殄天物。”
宋彦樟狠狠瞪了她一眼,难得叫了她的大名:“谢意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