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国读吧。”
“其哥,美国的学校也是要考的。”
何其靠着餐边柜,笑容淡淡,不再多说。
何其收拾好药包,贴好便签纸,拿到楼上塞进何其的行李箱。
下楼时,何其正坐在琴凳上,手指随意地在黑白键上按出一个个音符。
“过来。”何其侧头望着他。
钟渺依言站在钢琴旁。
“我写给你的歌,你还没亲耳听到。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何其伸手牵住钟渺在钢琴旁坐下,夕阳的余晖跃进玻璃窗,橘黄色的光亮笼罩着两人的身影,像一场故事的落幕。何其纤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轻盈跳跃,投下的剪影好像随着音乐起舞的精灵。
一曲毕,钟渺却久久不说话。这大概是一场童话,如梦似幻,瑰丽无比。他似乎懂了,懂了何其的感情,他就是这样单纯专一的人,他要的感情也如童话一般纯真。他不会允许自己去喜欢别人,他把所有的热忱都投注在钟渺身上,一生只爱一人,是他爱情的道德标准。
可他却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他爱的是赵晨阳,他做了一个叛变者,独留何其大好的时光却要守着一份无果的爱情。
不值得。
何其冰凉的手握住钟渺: “I'll be waiting for you. 你看,我等了,你就来了。”
钟渺无比忧伤地望着何其,告诉他:“可是,下一回我就不来了,以后我们还是做陌生人吧。”
笑容渐渐从何其脸上隐去,他觉得胸口的某个地方开始疼痛起来,痛得让人无法呼吸,他的胃又开始作怪了,何其用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钟渺的手。
“为什么?”
“因为你无法跟我做朋友,而我也无法跟你□□人。”
何其看着他,内心撕扯着,割裂着,他艰难开口:“你选择他,可他跟你不合适。他家人仇恨你爸爸,不会接纳你。”
“是,我们不合适。”钟渺扯起一抹苦笑:“可是,他还是坚定地选择我,我因为他的义无反顾,也爱上了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没办法不爱他。”
终于,何其从钟渺脸上的表情才认清一个事实。但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问:“那我呢?你爱我吗?”
钟渺摇摇头:“我承认我对你还有一点感情,但那不是爱情。其哥,都是我的错,就当我死了,让我从你的世界消失。你看看你,那么瘦,那么痛,你把自己困在一个茧里,一直痛苦地挣扎。这不是你,你那么骄傲,那么才华横溢,你应该好好爱惜自己,潇洒地闪闪发光地活着,你不应该被一段感情打倒,它不算什么,真的,它只是人生的插曲而不是主题曲,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人,给他写歌,给他谱曲,而他会懂你,爱你,治愈你所有的不开心,真正的爱情会赠予你温暖,快乐。”
何其渐渐松开钟渺的手,夕阳的光投射到钟渺脸上,将他的每个五官,每个表情都照地清清楚楚。
原来他真的永久的离开自己了。自己永远也等不来他的爱人。
胃里绞痛着,何其缓缓起身。他必须逃离这里,他必须逃离这个让人心痛的目光。
钟渺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楼梯口,眼睛里蒙上一层泪光。
沉默了一会儿,他听到口袋里手机在振动。
赵晨阳的电话。
他擦了擦眼角,开门出去接电话。
何其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钟渺。
他在笑,笑得开心快乐。
这就是让人快乐温暖的爱情吗?
晚上何其父母来送晚餐,这次他们带了许多菜,自己也坐下来跟何其钟渺一起吃。餐桌上,何家真诚地感谢钟渺这几天的照顾。钟渺谦逊而礼貌地回答不用谢,自己跟何其朋友一场,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何其今天很安静,只默默地坐着吃饭,看起来心情不好。
何母觉得明天何其就要回美国跟钟渺分开,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所以何其才不开心吧。
于是,她端着酒杯,对钟渺道:“小钟,阿姨今天必须要敬你一杯酒,谢谢你不远万里特意过来照顾何其,短短时间何其恢复得很好,我真的很感激。”说完就喝完杯内的红酒。
然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第二杯酒是我要跟你道歉,当年是我处理不当,在你那么艰难伤心的时刻,说了一些伤害你的话,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我现在很后悔很惭愧。我一定要正式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说完再次一饮而尽。
钟渺连忙劝道:“阿姨,过去的事儿我一点都不怪你,而且这么久了,我也都记不清您当时说得那些话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旁边的何其闻言看着钟渺,沉沉的双目似乎有几分探究。
何母见钟渺言辞恳切,心里也安定不少。
“这第三杯酒,是我作为一个母亲,想为儿子争取一个机会。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我觉得你们两个人还是放不下对方的,小钟,你看,能不能再考虑下何其,在美国,你继续上学或者上班,何其继续他的事业,别人也不会带着有色眼光看你们。要是你不习惯国外,回国内也没问题。何其在国内也会发展得很好。我真心觉得你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你跟何其在一起我们很放心。何其他爸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已经不是那种不开明的父母,再也不会阻拦你们了。”
饭桌上所有人都望向钟渺,等他给出答案。
钟渺接过何其母亲的这杯酒轻轻放下,郑重地回绝道:“叔叔阿姨,我很感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但是我早已有了男朋友,并且已经商量好未来要在一起,我们已经一起买了房子,过完年双方家长也要见面。现在,我只当何其是好朋友,何其星途璀璨,事业大好,是我不能企及的存在。他以后一定会能遇到一个知音,一个配得上他的人。所以阿姨,这杯酒我们不能喝,未来,我等着喝何其的庆功酒或者喜酒就行了 。”
钟渺讲得情真意切,何母担忧地望了自己儿子一眼,叹了口气。
何父拿起筷子,给自己妻子夹了一块鸡肉:“吃饭吧。”
何母也强扯起笑容:“对对,下次咱们喝庆功酒。这次先吃菜,吃菜,小钟,尝尝阿姨红烧的鱼。”
餐桌下,何其一只手紧紧捏着椅子扶手,骨节泛起青白,凸起的青筋如一张紧绷的网。
他木然嚼着食物,木然咽下去。抬起手他还为钟渺夹菜。
饭后,何父单独叫他去书房谈话,让他不要执着了,好好发展事业,到美国好好吃饭。
他微笑地一一答应了。
出了门,何母也已经把行李放到了楼下大厅。
“小钟,明天上午十点,我们来接你。何其跟你不在同一个机场,我们先送你到机场,再转到国际机场。你们两个东西都收拾好了,定个闹铃,八点半起床,九点我过来给你们带早餐,吃完咱们就走。”
何父何母一走,别墅区又恢复了安静。
站在大门口,钟渺抱着胳膊,看向天空。
天上,月亮润白,猎户座熠熠生辉。
钟渺呼出的气息在月色里化成淡淡的白雾。冷是真冷,他已经好几年没有体会过北方的严寒了。
何其将一件羽绒服披在他身上。
“要不要走走?。”
“你感冒刚好,算了。”
“我没事,旁边有个公园,去那里散散步。”
何其拉好羽绒服拉链,戴上口罩,钟渺也拉紧衣服,锁了门,两人就去往旁边的公园。
公园也有稀稀拉拉的人,有夜跑的,有带孩子散步的,公园的小型篮球场还有人在打篮球。
他们避开广场人多的地方,往小路走。
北京的冬天大部分树叶都落尽了,一排排乔木沉默地站在路两旁,在路灯昏黄的光线里,陷入沉沉的冬眠。
“以前,上完晚自习,我们也是这样冷呵呵地回家,脸被冻得通红,肚子还很饿,还得去面馆吃一碗面暖和暖和再回家。”
钟渺笑:“你们家有司机来接你,非不走,偏要和我一起走夜路,结果手上生了一个小冻疮,现在还有疤痕吗?”
何其摊开手,给他看。
钟渺在路灯下仔细寻着:“啥也没有。”
“在这。”何其指了指自己左手食指的小关节。
“根本看不出来。”
何其收回手。
“这次我回美国,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回来。有许多工作要做,还得准备在纽约的演奏会。”
“嗯,加油。不过,别忘记吃药,别忘记吃饭,身体健康要紧。”
“好。”
实在很冷,钟渺的羽绒服在北方不够厚实,出来一会儿就感到浑身凉津津的。走到一个档口,冷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往手心呵了一口热气,搓了搓双手。
近在咫尺的何其也伸出双手捂住钟渺的手,用温热的掌心温暖他冰凉的手背和手指。
“没事,我不冷了。”钟渺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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