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岑玉顿了顿,失笑。
“还真不是,家中长辈让我去上门拜访姑娘,只是那时我心中多有迟疑,举棋不定,不曾想居然真碰上姑娘了,也是缘分。”
灵汐眨了眨眼,心中哼笑。
“你对这桩婚事,看起来不太满意。”
灵汐放下茶碗,认真道:“我听舅母说,你家中长辈很宠爱你,若是不愿意,拒绝便是,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对面静默半晌。
杜岑玉轻叹,修长如玉的指节无意识敲了敲,长眉微锁,不知从何说起。
见她茶碗半空,执壶替她满上茶水。
“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他放下壶,抬眼看她,道:“是我怕耽误了姑娘。”
灵汐微怔。
“我自幼身体便不好,虽说这些年无大碍,可我父亲,早年便因病早逝,说不定我什么时候也……”
他顿了顿,看着少女,轻声道:“如此,姑娘还愿意嫁给我吗?”
灵汐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说这些,公子是盼着我拒绝吗?”
杜岑玉眼光微微偏移,不自然地看向河面,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自然……自然不是,只是总要先说上一声,不然日后你我日后成亲,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那你可真是个好人。
灵汐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
舅母提起这事时,语焉不详,还让她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灵汐猜,舅母怕是不太满意那家,却又迫于某些原因,不得已答应。
叮嘱她保密,是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灵汐低头,闭了闭眼。
唉,如今人都站在她面前了,怕是拒绝不了那种。
“公子该去找我家中长辈商宜。”
她睁开眼,轻轻叹气:“我一介弱女子,哪里做得了主?不过,公子今日费了这番功夫引我前来,只是说这些吗?”
杜岑玉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这般说,只能微笑,无言以对。
灵汐垂下眼帘,暗暗翻了个白眼。
嫩绿的柳叶落在水面,引得水底下的游鱼跳起来啄食,破开一汪春水。
灵汐看得眼热,好肥的鱼。
杜岑玉也转首看向河边。
两人一时静默无话,只余春风拂过。
杜岑玉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杯子,看了灵汐一眼,见她头都不转,心中有些无奈。
“时候不早了。”
灵汐回过神来,自觉没什么好说的,站起身,将长长的帷帽重新戴上,微微一礼,客气道:“晚些怕是赶不回城了,告辞。”
言罢,便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
少女回头看他,隔着轻纱,黑白分明的眼睛静谧无波,无悲无喜。
明明长着一张色若春花的如玉面容,可那双本该如春水的眼睛,却好似历经千帆,万物皆不入眼。
杜岑玉不知为何,心紧了紧。
他轻声道:“姑娘可是对在下有何不满?”
灵汐认真打量他,目光从他面上划过,五官如巧匠精细雕琢过,墨色长眉,高挺的鼻梁,略显冷漠的桃花眼,绯色薄唇,无一不完美。
她真心实意赞道:“公子天人。”
杜岑玉微微皱眉:“那……”
灵汐打断他:“公子心中自有主意,何必问我?”
她看了看天色,抱歉道:“这回真的不早了,再不走,我家兄长该着急了。”
青玉天幕不知何时,染上了几缕金霞。
案上茶水已凉。
苍术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微微低头:“公子。”
杜岑玉回过神来。
他起身,见芦堇远远候着,不敢靠近,朝她微微点头:“今日多有叨扰。”
芦堇见他要走,心中松了口气,转眼一瞧,先前备好的点心都没动,整整齐齐放在盘中,连忙抬头,正待出声,却见衣摆轻扬,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苍术一扬手,朝她扔了个布囊,匆匆跟了上去。
芦堇伸手接住,入手颇沉,打开一看,怔了怔。
里边都是散碎银子,夹杂着十几枚铜钱,零零总总,怕不是有二十多两。
够家中一年嚼用还有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