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酆都去往桑地的路上,是少尊难得能静心的时光,他将魔地的小兽伏诛唤了过来,每日瞧着它战战兢兢地陪着自己走过这段路,似乎那心中的一分纠结也能减去许多。
他走过溪边,伏诛便躲得远远地喝水,一边喝还一边觑着少尊,被逮住便用那头上的小蝠翼掩耳盗铃。
他越过荒野,伏诛便更是撒欢的打滚,毕竟只要能离得少尊远一些,它想来都是开心的。
只是时日久了,伏诛也能体会到小主人的一番心绪。
它的小主人似乎有了心事,或者说,它的小主人似乎有了能叫他在意的事。
对于伏诛来说,那面对小主人的惧怕是生来刻在骨子里的,它从不知自己是自何而来,却只记得那一年尊主将小主人带回魔宫的第一面,它便怕得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要如何来形容那恐惧呢?
就好像它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出现,生来就是为了杀死它一样。
虽然它的小主人还并没有杀了它。
他只是经常拿着那血红的糕点逼着它战战兢兢的吃掉,他只是经常用不知筹谋什么的眼神盯着它,他只是用那能杀死它的手抚摸它的皮毛。
尊主和夫人大多时候是瞧不起它的,然则再怎么劝说,第二天它仍旧会两股战战靠去小主人身边。
它想自己恐怕只有死在小主人手里的那一天,才会摆脱掉这份恐惧吧。
只是它没想到,后来这份恐惧还能加倍出现……
那个小姑娘,伏诛不识得,他们说伏诛少时还驮过她,可伏诛真的不识得。
然则那份惧意它倒是感知的一清二楚,尤其当她和小主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它觉得他们是毁天灭地的神魔也不为过。
它想,也许自己不用等被小主人杀死的那一天了,那个粉色衣裳的小姑娘也一样能完成这件事。
不过现在,伏诛觉得它在等待被杀死的路上遇到了阻碍。
它的小主人似乎心中装了许多事情,以至于‘杀死’它的大任也不知被推到了何年何月。
小兽伏诛恹恹趴去了地上,就这么阖上了眼,只一双小蝠翼呼扇呼扇,似乎仍旧警惕着小主人哪一时又想起了它,随手杀掉可怎么办……
少尊于十七日后抵达了桑野之外,看着那茫然草色,便忆起从前在魔地时,阑赤曾允诺要在桑野周到招待。
那时她闲闲无事,便去到细柳与他作伴,却说着细柳像极了桑地,可他不信,于是她便开口相邀,邀约时还有期待忐忑,言说定不要嫌弃桑地荒芜,遂他便点头应下。
可此时那桑野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有了诸多犹豫。
犹豫在何,少尊起初不知,待看到自己又拿了那封信出来,便仿佛心中也知了几许。
那是虹衣羽留给沈天的信,他只看过一遍,再也不曾打开。
只是今日,心上似有一阵炽热,便也摩挲信笺的指尖都滚烫许多,于是他盯着那信良久,才做了抉择欲要再读,却不想这信笺却刹那化了飞灰而去。
然还不待少尊挽救,恍惚间,神识之内仿若洪钟一震,澎湃气泽倏地自他的身躯血脉之间拔地而起,肆意涌灌,一如怒滔掀浪。
继而少尊屏息凝神,双手翻覆间生压了那力量而去,却仍是祸及百里,便是桑野之上,都多有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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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诛是被一股力量惊醒的,它原地蹦去了三尺高,落地时只震得草甸颤了三颤。
然则待它才瞧得清那力量的来源,却发现正是出自于它的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