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恶心。」
「算了,我不想知道。」
「早点滚。」
“桃亦……”白尘然走得近了,开口唤着。却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寻常人若是来了桃亦家,也该呆在客厅等主人回来,可他不仅没有,甚至擅自进入了桃亦的卧室中,动了桃亦的东西。
可白尘然实在太想见桃亦了。桃亦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要邀请白尘然去他的卧室,看他掩藏了许多年的秘密?桃亦又还是否记得,他曾将家门的钥匙亲手交给白尘然,作为回礼?
但白尘然不会在这里询问这些。桃亦这些日子躲他躲得疯狂,若是记起钥匙的事,恐怕会彻底将家门的锁都换一遍,甚至搬离也说不定……
他想了想,至少先把人哄好。桃亦早些年就失了母亲,如今又失去了父亲。虽然桃仁南对桃亦不好,但毕竟血浓于水。之后桃亦很可能需要举办葬礼、安葬等事宜,白尘然希望能参与到这些事中帮助他。
这才是他今夜来此的目的。兹事体大,他绝不会放着桃亦不管。除此之外,他也想趁此彻底解决他和桃亦之间盘根错节的矛盾和误会。那些矛盾如肿瘤般疯长,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坏掉了。
于是白尘然唤出了桃亦的名字,
然而不待他继续说下去,门外的少年就发疯了一般冲过来,纤细的手臂箍上他的身体,整个人压了上来。
白尘然从不警惕桃亦,更不会对桃亦动手,于是当桃亦冲过来时也只是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就被桃亦便轻易地按在了床上。
最期望亲近的人如临大敌地压着自己,手紧紧捂着他的唇,不许他说任何话。白尘然于是也顺从的没有开口,目光描摹着桃亦的神情,从少年漆黑的眸中抿出些许惶惑和惊惧来。
为什么?白尘然下意识地去揽桃亦,手臂搭上少年纤细的腰。和他上一次揽住桃亦时相比,桃亦又长高了些,可白尘然也一样在长高,于是手握上去时,反而会错觉桃亦更纤细了。
然而不待白尘然从多日未见的生疏中品出苦涩,桃亦大颗大颗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砸在他的脸上,吸引了白尘然全部的注意力。于是他手忙脚乱地去触碰桃亦的面颊,想抹去他的眼泪,想哄他不要哭。
可就在他快要触碰到桃亦的脸时,双手却被一左一右的两人擒住了。不仅如此,那二人揽着桃亦,将少年从他身上扒了下去!
白尘然的眸色忽地冷了。他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叫桃白、一个叫桃尘,是最近才缠在桃亦周围的家伙。他不知道世上是否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他们都姓桃,而名字却是他名字的前两个字。
就像他的替代品。
偶尔白尘然会觉得它们和自己意识相连,因为每次他因为嫉妒而想要针对桃白和桃尘时,便会有许多记忆在脑海中闪现。他看得到桃亦安稳的睡颜,也感受得到桃亦亲昵的依赖……仿佛桃白和桃尘就是他意识的一部分,在履行他亲近桃亦、爱护桃亦的愿望。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短暂的放任这二人存在。
但现在,这二人终于同他对上,成为了他接近桃亦的阻碍。
真是碍事。
.
桃亦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扯着被褥罩进黑暗中。他蜷缩在漆黑中安静地哭泣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思绪也一片混乱。
他时而想着桃仁南的死、母亲的死,时而又想着白尘然。不知是谁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将他箍紧在被褥中央,另一只手反复的抚着他的背,像在给小动物顺毛。
双耳被棉被掩着,于是他并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重叠的记忆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定数,隐隐暗示着此后命运的走向,似乎某些令桃亦无比恐惧的话语会从对面那人的口中倾泻而出,让他想要逃避,也下意识地阻止。
白尘然想要说什么?会问他那些衣物是怎么回事吗?会嫌恶他的喜好吗?会想要和他撇清关系吗……不对,这些事白尘然应该早就猜到了,那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想要告诉他什么?
桃亦来不及思考白尘然究竟如何进入他家的,他的思绪已经彻底乱了,却也隐约的意识到某些联系。上一个站在他卧室中央的人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呢?
在那一刻,桃亦回想起了桃仁南的尸体。他在警局时去看了一眼。彼时有一具人形盖着白布,静悄悄的躺着,看不到鲜血也看不清面容。
有人将白布掀开,让桃亦确认死者身份。桃亦于是看见那具人形长着他熟悉的面庞,眼睛大睁着,仿佛在瞪着什么。当桃亦探头过去时,就被那双眼睛给定住了。拉他确认的人于是又将白布盖上,同桃亦交谈。
可桃亦只记得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渐渐和他记忆中每一次谩骂时的神情重合。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再也说不出伤人的话,也再也不会为他不过一点点的父爱买单。
不打不骂也不祸害女人。
可桃亦高兴不起来。无论桃亦有多讨厌桃仁南,都仍旧清晰地念着他曾经给过的那一星半点的好——当桃亦被玩偶店的店长抓住时,是他去支付了所有费用,带他去吃了多日来的第一顿饱饭。是他将桃亦带出了那个是非之地,手忙脚乱的给桃亦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是他给了桃亦一坐房子,又完全的放养,让他可以偷偷购置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是他偶尔回来,带来白尘然送给桃亦的礼物。
……
无论桃亦有多么厌恶这个人,都从未有过哪怕一天,真的希望他死掉。
而随着记忆碎片的重叠,桃仁南、闯入卧室、死亡等词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逻辑,而白尘然此刻代替了桃仁南,成为了这条逻辑线的中心。
桃亦不希望桃仁南死,也一点不允许白尘然步他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