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隐察觉到身边一道“温柔”的眼神,心里毛毛的,面上十万分温和地与自家妻子对视一眼。
村长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顿了顿。
年轻的夫妻眼神一触即分。
女的温柔娇怯。
男的沉稳大方。
倒是般配。
沉稳大方的许不隐细细道来:
“村长,我们夫妇二人本是安州人士,准备在此地采买一批货物回去,因为我二人略通拳脚,便托大没有寻镖局运镖。谁知夜里还能遇见劫镖的贼人,抢劫不成还要杀人。我们二人不敌,只能逃命,这才慌不择路逃到绝途崖上,谁知歹人仍追杀而来,我们与敌人撕扯间不慎掉下悬崖,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福大命大掉到了悬崖边一棵树上保住了性命。
我们没有飞天遁地之能,只好顺着崖边的树往下行,也是天大的造化,竟在崖边见到一道可通人的缝隙,我夫妇二人一时好奇,这才顺着那缝隙才走了进来。哪里知道进来别有洞天,闯进了贵宝地。”
一番话,半真半假。
许不隐不愧是青鸾的高手。
各方面都在水准之上嘛,张口就来。
舒灵越频频点头赞同一下身边丈夫的话,不时还对村长补充一点细节。
诸如当时在悬崖边上不上不下真的很害怕、全部身家都在那货物上,如今两个外地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云云。
实际上她细细关注着村长脸上的表情。
这老者果真不是普通人,听他们说完这么多,还是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一丝情绪不显,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两人心里都清楚,话说一半,一来是不知道这与世隔绝般村子的路数,而且魔教之事对普通百姓而言太过遥远,不宜和盘托出;二来是这条路能进能出,他相信这村子的人,应是知道有这么一条通道,那么说实话,才是最明智的;三来他们两人此时武功全失,示弱不失为一种自保方式。
村长听完夫妻俩说完的故事,半晌没有开口,忽一抬眼,叫住了门外一个路过的中年男子。
“阿央啊,村里来了客人。”
那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手中还握着农具,显然是准备要下地干活的。
村长三两句话间把两人情况讲了讲,随后拍板儿:“你们家还有空屋子,收拾收拾让他们夫妻二人住吧。”
舒灵越和许不隐作为两个举目无亲的外地人,自然是千恩万谢,向老村长告辞,跟着宁央回了他家。
宁央不爱说话,一路默然带着他们到自个儿家,简单交代两句就转头出门继续做活去了。
他的妻子纪柔包着蓝色头巾,四十多岁的样子,眼眸似水,能看出年轻时候相貌不错。
纪柔和丈夫不同,为人倒是大方健谈,见他们来了便倒了两杯茶水让他们稍等,立刻手脚麻利地去旁边收拾屋子去了。
许不隐和舒灵越说要帮忙还被拒绝。
“不用帮忙,马上就好,快得很。”
许不隐环视四周,这村屋外用竹篱围拢成一个小院,青灰色的夯土墙,木头做梁,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东侧是鸡舍和一间小小的猪栏屋,西侧空地上磨盘边整齐堆着劈好的柴,角落里则是一口老井,檐边挂着几串辣椒和大蒜。
堂屋两人没有主动进去,夯土地面有些不平整,屋中放着一架简易织布机,一张矮脚饭桌和两把椅子,一眼扫过便知屋里陈设简单,堂屋后面的门应该通往厨房。
旁边两间则是卧房。
纪柔进的就是其中一间卧房。
把房屋审视一圈,许不隐得出结论,这两人应当没有孩子。
思索间,纪柔已经把一些杂物收拾出来,许不隐连忙上去搭把手。
纪柔又坚持不用:“我一个人就能行。”还是舒灵越好说歹说从她手里夺了一些过来。
纪柔把杂物放好,转身拿着竹扫帚打扫干净了屋子,最后换上了新被褥,招呼他们俩进去。
“来,小贺小孟,村里条件有限,你们就在这凑合凑合吧。”
两人进去一看,这屋子不大,屋檐低矮,常年没住人,还有一点潮湿的气味,但是屋中灰尘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纪柔又想起什么似的,还捧出自己和丈夫的干净衣服。
“我看你们衣服都脏了破了,我找了两件衣服,不嫌弃的话可以给你们换洗。”
如此贴心。
舒灵越接过衣衫放在床榻之上,上前拉着纪柔的手。
“哪里的话,就是太麻烦您了,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纪柔倒是笑了笑,拍拍眼前这白玉一般人儿的手:“多漂亮的姑娘!人生在世,谁没个落难的时候,你们就在纪婶家里安心住下。”
说完又忙着给他们做饭去了。
许不隐和舒灵越有些过意不去,还没开口。
邻居一个盘着整齐发髻,衣衫整洁的中年妇人,咳嗽两声,走到篱笆门口。
“阿柔啊,上次阿央帮我修好的椅子好像又松了,你得闲帮我去看看吧。”
说话间目光撞上了院子里两个生人。
这妇人看上去比纪柔要大几岁,鼻翼两侧向下的纹路清晰可见,不说话时好似常常抿唇,嘴角微微向下,目光十分冷静。
她似乎身体有些不适,手里握着一方棉白的帕子,低下头捂着嘴又咳嗽了两声。
纪柔掀门帘从厨房出来,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把手。
“耿姐姐,这是村长安排借住在我们家的小贺小孟夫妻俩。落难人,可怜的!”
那位耿姓妇人又咳嗽了两声,倒是没有面露异色。
纪柔摆摆手:“他们从昨天半夜奔波到现在了,我现在要做点东西给他们吃。你还病着呢,别操心这些,我等会儿去给你看!”
那妇人点头:“那是,你做饭吧,我去先回去歇着。”
两个可怜的落难人,眼神交流片刻。
一个马上跟着进了后厨帮手。
一个主动道,“耿婶,要不我先去帮您看看吧?”
耿婶定定看了许不隐一眼,微微点头。
纪柔做了一锅简单的打卤面。青椒鸡蛋做卤,晒干了的手擀面条。
做好的时候,许不隐刚好从隔壁回来。
舒灵越从后厨出来在堂屋的饭桌上放下碗筷,旁边纪柔还在,便语气平常道了一句:“夫君回来了,快吃吧。”
许不隐面上笑着应了声,实则椅子都快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