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京城,颇为反常的是这辆马车没有走官道,而是十分谨慎地一拐就上了山路。
可偏偏,就有人在此等候已久。
玄蚼站在树上,远远的眺望到那辆马车驶来,身手轻快地跳下树,在沈冉耳边轻声道:“阿姐,来了。”
沈冉的目光投向马车驶来的方向,她收到消息,春红楼今夜派出人前往南明,身上带着南明这么多年安插在大邶的暗子名单。
沈冉要拿到这份名单。
春红楼应该是害怕人多目标太大,因此除了驾马车的马娘外,只有一名女子坐在马车上。
沈冉看了看手中特意找工匠做的弓弩,稍稍掂了掂,分量还很足,拉着玄蚼闪身躲进一旁的树林。
马车经过的瞬间,沈冉眯了眯眼举起弓弩,对准马脖子射出一箭。
那马瞬间嘶鸣着倒了下去,连带着马车都被掀翻,马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住,直接尖叫出声连滚带爬地求饶,喊着“别杀我别杀我”就跑远了。
玄蚼钻到马车内,一阵打斗过后带着沾血的刀刃从翻倒的马车内钻出,足尖轻点身体轻盈地跃至沈冉身边,将手中的竹简交给沈冉。
“阿姐,拿到了。”
沈冉握紧那竹简,快声道:“我们快走。”
可惜晚了,护送马车的几个黑衣人很快赶到,为首那个看到这一幕一言不发,直接拿着剑直直向沈冉刺来。
玄蚼眉头一拧,闪身挡在沈冉身前以刀挡下这一击,两道铁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道火星,那刺耳的嗡鸣破开寂静夜幕。
玄蚼咬牙挡开那一击,逼得那人连连后退,剩余几人交换了个眼神,一同向沈冉攻来。
攻势猛烈,玄蚼以寡敌众有些力不从心,一柄剑在玄蚼分心之余向着沈冉的脖颈刺去,本以为会是血光四溅,却在关键时刻传来一道沉闷声。
“哐啷——”
那柄剑掉在地上,黑衣人吃痛地捂住自己手腕,一道青色身影纵身一跃挡在了那黑衣人和沈冉之间。
那几个黑衣人见到那抹青色的身影不由停下手,退到那人身后。
沈冉盯着那道在夜里颇为明显的青色。
来人正是萧灵均。
萧灵均看见沈冉,手中的剑又握紧了几分,手上关节有些发白,似乎在隐忍什么。
先前剑被萧灵均用石头打掉的黑衣人站到萧灵均背后,有些恼怒地咬牙提醒萧灵均:“萧公子,殿下给的命令是杀了五皇女。”
萧灵均不置可否,只是道:“把剑收起来。”
那群人不情不愿地听萧灵均的话,将剑收入身侧的剑鞘。
沈冉观察着这一幕,冷不丁地说:“为什么让她们收剑?”
沈冉清亮的声音响起,眼神死死看着萧灵均手中的剑,一步步往前逼近他,“灵均,你想亲手杀了我吗?”
萧灵均没有回答,害怕这些人伤到沈冉,只能沉默地压着人一步步往后退,玄蚼冷笑一声:“你果然是二皇女派来的卧底,先前给阿姐下失魂散还不够吗,现在居然来取阿姐的命!”
萧灵均下意识反驳:“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黑衣人开口打断他:“萧公子,名单还在五皇女手上。”
萧灵均将目光投向沈冉手中的竹简,手中的冷锋在寒夜里闪出白芒,抿了抿唇艰难开口:
“我不能让你把这个带回去。”
晚冬里风吹过连树叶得簌簌作响都没有,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沈冉静静地看着萧灵均,似乎希望萧灵均再说些什么。
萧灵均觉得沈冉这目光太炙热,落在身上烫得发疼,他无处遁形。
“好。”
见萧灵均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沈冉自嘲地笑笑,晃了晃手中的竹简,“我可以给你。”
“但是今夜过后我们再无瓜葛,五皇女府不需要背叛者。”
沈冉扬手将竹简扔向萧灵均,萧灵均抬手在空中接住了那竹简。
“滚吧。”
沈冉从未用这么冰冷的绝情眼神看过萧灵均,道,
“我不想再看到你。”
萧灵均愣愣地抬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沈冉话中的含义,黑衣人见竹简已经到了萧灵均手里,二话不说直接拉着萧灵均离开这是非之地。
萧灵均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沈冉,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欲言又止一番,最终还是垂下眼眸扭头随着黑衣人离去。
见人在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沈冉才松下一口气,走到一边像是脱力一般靠着树干缓缓坐下。
沈冉看着那翻倒的马车,低声嘱咐玄蚼:“去把那东西处理了。”
玄蚼沉默着点点头,从翻倒的马车里掏出一个人偶,人偶肚子里藏着血包,淅淅沥沥落了一地。
沈冉狠狠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呼出一口浊气,头往后一靠倚在树干上,盯着沉沉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双锦鞋不知什么时候停在她身边:“后悔了?”
“没有。”沈冉想都没想就接话道,“只是他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抛下我离开了,想着还怪让人觉得伤心的。”
沈昭默然,衣料摩擦间也坐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倚着同一棵树一同望着天空。
沈冉:“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说我是特意将消息透露给你,今晚是针对你做的一场杀局,”沈昭道,“他很生气,差点要杀了我给你出气。我只能把父侍没死的消息告诉他,他才放过我来找你了。”
“是吗?”
沈冉笑笑,话语间满满都是轻快,“那这样听起来,倒让人好受多了。”
“他心里不一定好受。”
沈冉随手揪了一根枯草,在指尖绕了几圈,欲言又止一番最终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问起另一件事,“他的情蛊……还有多久?”
沈昭:“一年。”
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