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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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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声势浩大,怎的不喊老身来?”祖母的紫色衣裳在穿堂风里飘摇,

“我谢家诗礼传家,倒学起刑部的手段了?”她颤巍巍的扶其谢仪,“仪儿不过送点草药,你们这般作态,是要逼死我谢氏明珠?”

“母亲多年不闻朝堂事,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您年事已高,夜已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谢宴语气有些僵硬。

祖母是江南谢氏本家的嫡女,因为京城出了事才嫁给了旁支,以往在家中说一不二。也就谢仪出生后才逐渐放了权,但她向来偏爱自己这个嫡孙女,还带谢仪回江南住了一段时间,可以算得上言传身教。

“我知道的事儿可比你多多了,几根草药就算给了城门口难民又如何,我们仪儿心善,你却连这点子事都担不下来?这种小事出了太医院闹不出什么波澜,又没甚牵扯,只要不和你官场那些破事扯在一起,便到此为止了。

人家今晚告诉你这事儿,难道就是让你乱撒气的?若你谢宴连这都办不好,我也是白教这么多年了!”

谢宴看着自己的老母,终究送下戒尺,转过身去。

“去祠堂跪着吧。”

“是。”

风吹过,供案上的长明灯,映得祖宗牌位上的金漆字忽明忽暗,似有百双眼睛在虚空凝视

谢府祠堂的香炉吐出隐绰青烟,谢仪跪在冰凉硬实的石砖上,腰杆挺直。

哪怕此时,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母亲来了。

“仪儿,夫君也是为你着想,你已是到了要嫁人的年纪,莫要毁了自己的名声。”母亲的声音还是那般温婉,正给她的眉心抹着膏药。

这眉心朱砂可是祥瑞之兆,万不能破相的。

“母亲听闻太后赞了你京城双姝,这可是极好的,夫君若是知晓,必然也高兴,只是他如今正在气头上,不好表现出来罢。”

母亲抹完了药,抱了抱她,“此番也是小惩大诫,仪儿莫要再犯便是。”

“仪儿懂得。”谢仪低下头,敛住神色。

母亲很快走了,谢仪静静地跪在祠堂,她在思考。

青烟盘旋,诸天神佛皆垂眸。

天已蒙蒙亮,谢仪一夜未眠,但她的神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好像第一次真正睁开双眼,望向这个颠倒众生的世界。

——

谢仪在等待,很快,她等到了。

祖母走入祠堂,身后的老人拎着食盒——这是给谢仪送吃的来了。

“仪儿,我的仪儿啊,不过是几颗糖罢了,怎的闹成这样,祖母当年就该和仪儿继续待在江南啊。”年迈的老人搂住谢仪,细细打量着她的宝贝孙女,满脸怜惜。

“祖母,仪儿想上山去。”谢仪认真地说出来她琢磨了一夜后有的想法。

“上山?”祖母明显很是惊异,她重复了一遍,却是没有质疑,而是接道,“上山小住一段时间,仪儿散散心也好。便说仪儿要养伤,在山上抄抄书来收心,可好?”

“嗯。”谢仪难得有些小女儿姿态,她窝在祖母的怀抱中,轻轻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这几个月都不会有什么机会出去了,与其关在房中抄书,倒不如去山上修心。

不知祖母怎的与父亲说的,六月,谢氏嫡长女梦祥瑞,暂住京城郊外香山玉泉观,为日月天下祈福一年。

谢仪纵是待嫁的年纪,这理由也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

就这样,她也错过了方琚那场豪华奢靡的婚宴。

红衣居宅院,白衣处山中,这一至交好友便自此走向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

建武八年春,香山,灵泉观。

谢仪仅带着青蘅,已在观中待了十个月,每日不过烹酒煮茶,闲来弄箫作诗,倒也乐得清闲自在,不过近日,也是出现一些波澜。

听闻道观中来了位书生,文辞一般,但颇有些新颖之言,观主也愿意留他辩道。

谢仪没见过那位男子,但有关言论确是止不住的流传开来。

听闻那男子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且形容长相遮遮掩掩,不愿见人,但他许多言语很有深意,往往一语道破真意。

听闻那男子虽是一介布衣,但有巧思,在经商上很有天赋,竟与观主做赌,短短一旬赚得百金。

那日她照例坐在千年古树下的石凳上,青蘅捧着暖炉候在一旁。石桌上摆着观里特制的松针茶,茶汤澄碧,浮着几粒新采的松子。

谢仪正要去拈那松子,忽听得三清殿后传来争执声。

“道长此言差矣!”是个清朗男声,咬字奇怪,谢仪却感到莫名熟悉,“祖宗之法,未必尽善,时节易变,天地翻转,依我看,当今道家需入世修行,方可接近大道。

且看那朝代更替,自然而然,这规矩也是千变万化,本就是人定而已。”

谢仪手中茶盏一顿。松针茶溅在月白裙裾上,洇出几点青痕。

她循声望去,见一布衣男子正与玄清道长论道。那男子衣衫虽破,却难掩通身气度,眉目舒朗,隐有书卷气,偏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就是那圣人之言,也不过人言罢了。”

“放肆!”谢仪霍然起身,惊落几片落叶,走向前去,“圣人垂训,岂容尔等妄议!”她声音清越,却带着世家贵女特有的威仪。

男子转过身来,两人对视上,却双双愣住。

谢仪认得那双眼睛,那是她施粥那天见过的眼睛,纯黑的,幽深的,隐藏着浓郁的哀伤。

如今洗去一身泥泞伤痕,那落魄男子竟如此俊朗,虽然他头上仍然缠着古怪至极的头巾,穿着最粗糙的布衣。

不是赚得百金来,怎也不见收拾下自己,谢仪莫名想到了之前的传言。

那人不知是否认出她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祖宗规矩不可违,谢家小姐,你怎的会上山来?”

谢仪一怔。她只想逃离一二,但还是茫然,不知前路如何,此刻此话却如惊雷,惊得她一身冷汗。她强作镇定:“圣人教化,自有深意。尔等寒门,岂能妄测?”

话一出口她便悔了,男子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不再多言,便转身离开。

谢仪一袭白衣立于树下,望着那布衣身影远去。

她脑中很乱,这天地纲常,圣人规训,怎可有错?但她的身心皆叫嚣着逃离,才到了这灵泉观。

谢仪暂没得出个结论,先去问了玄清道长那男子所为何事。

原来是京城内的百姓染了流感,多病,但京中医师不够,男子想请道士们下山问诊。

可灵泉观向来避世,多讲究自我修行,只有少数道士才下山历练 。

“玄清道长,玄之愚见,不若问问观中诸位道长,若是有愿意的,让他们下山去也好,这也是一种修行罢。”

知晓原因后,谢仪心中滋味难言。她取下身上佩的青白玉牌,将一袋金叶交于青蘅,让她寻个机会交给那男子。

为民之事,此为好事,圣人也是认的,至于那玉佩,大抵是她的一点歉意和私心吧。

“真是一位狂生。”谢仪远远看着他受了那金银玉佩,目送他离开,在心中暗下评语。

白衣女子拿来许久未奏的竹箫,缓缓吹起,箫声婉转,悠扬向上,并入云端,不知远处下山的人能否听到一丝余音。

谢仪还有两个月时间,她享受这道观中的无边雅致,宁静悠闲。

但谢仪是京城双姝之一,必然是要回京城的,而这一方山林,也不会是谢玄之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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