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得了一会儿喘息,祝景乾看着他灰扑扑的脸,却有着依旧明亮的眼睛,不由得笑了,立刻扯下腰间的令牌抛给他:“去吧,调五千骑兵支援城北。”
“是……”赵渭抓住了令牌,言语间却有些迟疑。
祝景乾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常,只当他是心有顾虑,于是道:“快去,我让我的五个亲兵掩护你,若击退这波敌军,我去请求皇兄,把我的军功一并给你,加官晋爵!”
“不太好吧……”他还是有些犹豫。
“我已经是亲王了,功勋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祝景乾笑笑,“你我夫妻十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不必客气。”
赵渭也笑了,战火纷飞,他在浓烟中拉住了祝景乾的手:“娘子,这一生遇到你,我此生无憾了。”
祝景乾没想到他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说出这样温软的话,不由得心里暖暖的,道:“夫妻十年,还说这些干什么?只恨我身子不好,没有本事为你生个一儿半女。”
等等,身子不好?祝景乾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
早年有御医诊疗,道自己气血不足,肝脾虚寒,不适宜生育,但是这几年自己一直习武,倒是虎虎生威,事半功倍,一点也不像身子不好的样子啊!
见祝景乾若有所思的样子,赵渭以为她担心自己,轻轻拍了她的手背道:“娘子,没事的,等平定这次战乱,我们远离朝政,隐居山间,和流水落霞为伴,如何?”
祝景乾的心早已在动荡中飘摇许久,疲劳至极,听得这番话,也不自觉憧憬起来。
“好,我们———”她笑着答应,口中的话却戛然而止。
一柄长缨,直直插入她胸口甲胄的缝隙中,血洞里很快流出汩汩鲜血。
胸口撕裂一般的疼,她不可置信地抬头,赵渭冷笑着,不断搅动手中的长缨。
疼。疼得她说不出话。五脏六腑都如火烧一般。
“你……”
祝景乾每次开口,都涌出一嘴血沫,呛得她连连咳嗽。
她目眦欲裂,却四肢发软,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
下一刻,赵渭如同甩垃圾一般,把祝景乾甩到城墙。
城墙的砖头很硬,她的身子沿着嶙峋的砖块跌落下去,浑身的骨头都断了。
她死死盯着城头的赵渭,拿着自己的军令,呵令大开城门。
身后便是黑压压的敌军,银白色的甲胄熠熠生辉,为首一人拉起长弓,瞄准她。
一箭射出,紧随而来的是千万支箭,铺天盖地,像密密麻麻的大雨。
粉身碎骨,万箭穿身。
她死不瞑目。
悠悠转醒,鼻尖已不再是血腥味。
她睁开眼睛,发现床边围着一堆人。
一个小丫鬟和自己对上视线,立刻跳起来通报:“太子殿下,公主她醒了!”
“呃……”祝景乾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后颈隐隐作痛,似乎是被谁打过。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屋内装饰奢华,墙边还挂着一排名贵的古琴,隐隐闻得到微苦的药香,不像自己府里。
明黄色的帏幔,如果不是在自己府里,那便是在太子府里。
这里是皇兄的府邸吗?
“殿下刚醒,还很虚弱,切莫乱动呀。”御医皱着眉头叮嘱。
“殿下,你终于醒了!”轻烟喜不自禁。
“殿下感觉如何?有没有头疼头晕之类的?”沉玉一脸担忧。
“乾儿!”祝景年从外头急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那件紫金色蟒袍,手里端着一碗粥。
祝景乾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似乎不是很妙……她和这位皇兄并不熟吧,他真的有这么好心吗?
祝景乾清清楚楚地知道,多年后的祝景年,会从一个仁义的太子变成凶残的暴君的。
他继位之后,便大兴土木,修建庙宇,连年征战,不管不顾日益空虚的国库,甚至醉心于玩乐,把前朝政事一应交给宦官外戚,赵贵妃垂帘听政,一手遮天。
祝景乾很难对这位太子皇兄产生好感,却也不得不客气相待,因为她知道,要想接近权力的中心,这位皇兄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此刻她没心思说客套话,猛地起身问道:“皇兄,秦扶玉呢?”
沉玉看了一眼轻烟,轻烟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谁。
祝景年讶然,没有想到她醒来第一要事竟然是问起这个人,便似笑非笑道:“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