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座位用的是很老套的方法——抓阄。文华坐过道，同桌叫苏可。苏可在看一本聂鲁达的诗集。文华不认识聂鲁达，但文华希望自己能显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于是文华决定以后要找苏可借这本书看。文华这一组只有一个男生，名字叫金佳。金佳在刷题，刷的还是数学题。

晚自习很安静——比文华原来班上安静多了。文华心想这多半是大家彼此还不熟悉的缘故。明天呢，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天？文华想着“明天”这个大问题，度过了分班后的第一个夜晚。

……

金佳。

金佳和苏可来自一个班，认识，但不熟。分班第二天的课间，他去原班拿东西，回来就看见苏可和同桌聊着什么。金佳不关心他们聊天的内容，也不关心苏可的同桌叫什么。

金佳很容易注意到的是班上一个叫肖菲的女孩。她是新选出来的语文课代表，黑色的短发上别着各式各样的夹子，就像亮闪闪的贝壳卧在细软的沙子上。肖菲很白，很瘦，口罩遮眼住鼻梁和嘴巴，只留出洋娃娃般漂亮的上半张脸，便已衬得统一式样的校服好看了不少，使得金佳止不住联想那蓝色的一片后面掩映了什么样的风景。他带着点刻意从肖菲身边路过，一股好闻的白桃乌龙清香便逗留在鼻尖离不开去。她和来自一个班同桌聊着天，于是金佳的耳朵装进了流水敲打竹筒的声音。

“注意到”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金佳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关注肖菲。在肖菲发作业的时候，在肖菲画板报的时候，在肖菲课前演讲的时候，金佳的目光跟着肖菲飘呀飘，他的心里有只小船在摇呀摇。

但是金佳的注意力并不会飘走太久。回到自己那一排上，把凳子拉开，人坐好，从一大把替芯里随便抽一根塞进两块钱的按动签字笔里，再扒拉出一个草稿本，翻开习题——金佳生活的主色调是刷题。金佳没有加入前面一排的聊天——事实上，整个班里在聊天的人屈指可数。一来，大家彼此不熟；二来，大家忙着做题。金佳喜欢听安静的空气里响起的沙沙声，笔尖摩擦纸面，那是思考生发的火花。

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姓孟，单名超，说着一口很粗糙的普通话。孟超一边发着白花花的卷子，一边扯着大嗓门宣布用函数第一节内容进行初高中数学的衔接。数学课是两节连堂，金佳已经规划好了，半节课做完卷子，一节半课做资料——孟超要讲的内容太简单，金佳在开学前就已经预习了个七七八八，只需要留只耳朵听听有没有什么补充重点。

卷子做完的时候，金佳扫了一眼那个叫文华的女孩子。她也在提着笔刷刷刷往前赶，应该是做到了老师讲的内容前头。

物理课，金佳依然在做那本资料。他已经做完老师今天布置的课时了，可他还在往后做。前排的文华举手回答了老师提出的关于永动机的一个问题。金佳听着老师的赞许同学的掌声，抽了翻页的空让思维散漫了一小会儿：“这不就是教材上的原话吗？有什么好举手的呢？为什么不用这个时间做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