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优书网 > 清烟晚雾 > 第49章 霞觞

第49章 霞觞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电话里素来冷淡的声线此刻掺着笑意,软绵绵挠在耳膜上。

今天早晨充电开机的瞬间,锁屏界面弹出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

她扫过萧司彦的来电显示,随手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任凭红点继续堆积。

对上眼前人熟悉的狐狸眸,萧司彦明显怔住了。

他压根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通魏景瑞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把人请来。

早晨发微信上问她:

[晚上有时间吗?]

她说:[没有。]

后来追问她:[什么事?]

女孩没回,消息石沉大海。

如今看到女孩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感受到她手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积压整日的浊气顿时消散殆尽。

他不动声色调整呼吸,舌尖抵着上颚轻啧一声,“你怎么来了?”

尾调打着旋儿往人耳朵里钻,混着沙沙的嗓音。

手背蹭过发烫的耳廓,心跳早就蹦得乱七八糟,面上却还勾着一副懒骨头似的笑。

“……”

不知道她来?

猜到魏景瑞也是背着萧司彦打的电话。

但她为什么来?

无非是想确认醉鬼会不会闹出洋相罢了。

眼前人说话还算利索,思路也清楚,应该没喝到断片。

不过还是按流程问了句,“喝多了?”

“哪能啊。”醉意在男生冷白肌肤上逼出淡淡胭色,眼尾染着薄绯,酒意入眸潋滟迷离,靡靡艳艳,兀地生出几分多情来 。

“没有也别喝了。”官清晚缩回托住他脸颊的手,顺势抽走歪斜在指间的啤酒瓶。

手腕突然被攥住。

萧司彦骨头缝里都透着混劲儿,五指松松扣在她腕骨上,另只手扯了下她身上薄外衫的衣角。

他眯起眼睛打量衣料下隐约透出的条纹布料:“里头穿的什么玩意?”

“病号服。”

吊灯晃着暗沉沉的光,众人只瞧见女孩裹着宽大外衫。

可当三个字砸下来,整个包厢的气流都凝住了。

病号服?

什么意思?

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所以从医院来的?”众人中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气音。

手腕仍被他牢牢攥着,貌似有层薄汗洇出。

官清晚小幅度挣扎一下,顶着灼灼目光低声辩解,“嗯,发烧了。”

她在电话里说,来不了是真来不了。

现在到地方,估计保镖早就开始查她的踪迹了。

“晚晚,你现在还烧吗?”柳知心从沙发上站起来,挪步到官清晚身边。

想抬手覆上她的额头试一下温度,没想到女孩直接脱口而出,“也就39度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散在空气中,被音乐声稀释了一大半。

但每个人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也就39度?

是觉得自己烧的还不够高吗?

但听到女孩这样说,所有人都面露愧色。

他们原以为她推脱聚会是摆架子,没想到是发高烧住院。

官清晚能清晰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禁锢感突然加剧,皮肤表层泛起针刺般的麻意。

用这么大劲干什么?

担心她?

下一秒,萧司彦带着压迫感的声音就砸下来,“回医院。”

语气像是铁板上钉死的钉子,连呼吸的空隙都不给人留。

仔细一听,似乎还压抑着某种难以分辨的紧绷感。

官清晚在他起身试图拽自己离开时,稍一用力挣开了他的掌控。

她偏头避开萧司彦落在自己身上的侵略性视线,顺着柳知心的牵引落座。

随手端过桌面上色泽清透的鸡尾酒小抿一口,先前保姆送来的三餐热粥,她不过勉强咽下几匙,搁在床头任它们冷掉。

此刻冰凉的酒液滑过喉间,总算缓解些许喉咙的干涩。

片刻后才漫不经心解释:

“没事,习惯了,这点度数不算什么,在待一会。”

她垂眼盯着杯底晃动的彩色光泽,这些年更凶险的高烧都挺过来了。

39℃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刚落,萧司彦一字一句的启唇嗓音强势的从耳畔落下,“多高才算什么?”

他的声线一向偏冷,分明是问句却带着审讯般的压迫感,在密闭空间里震得人耳膜发颤。

官清晚浑不在意的抿唇笑了笑:

“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不知道我体弱多病,度数再高又怎样,早习惯了。”

女孩的语气轻描淡写,落在旁人耳中却隐藏着层自我消解的苦涩。

确实知道。

上官家的大小姐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这注定女孩要与病痛作伴的命运,也意味着从记事起就要每日服药。

经年累月的病程循环往复,娇弱身躯对寻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早就形成了独特的免疫。

可健康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这种麻木。

他们记忆里的病痛不过是换季时的重感冒,是吞几粒退烧药就能解决的短暂不适。

此刻听着她用聊天气的口吻说这些,众人只觉得喉头发紧,连安慰都显得轻浮。

包厢陷入死寂,音乐背景不知何时关闭了。

没人接话,官清晚甚至能听清楚他们每个人的呼吸。

好压抑。

消毒水的气味刚从鼻腔淡去,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又缠上来。

她瞟了眼桌上堆满的零食包装袋,出声打破凝固的空气,“这么多宵夜……我能蹭点吗?”

末了觉得占小便宜的意味太过露骨,连忙举出手机晃了晃,“我可以转账的。”

司书先从纷乱思绪中抽出来,顺手把抹茶千层和蜜饯推过去,“晚晚,你随便吃就行。”

魏景瑞的手松松搭在司书肩上,看着对面女孩腮帮子撑得浑圆,连咀嚼时发梢都在颤动。

这吃相倒像饿了三顿,没吃饭就来了?

不可能啊。

余光却一直盯着那头晃动的蓝发,直到看见萧司彦插着兜走到官清晚旁边坐下:

“官清晚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住医院不应该让你保镖买好多零食吗?”

家里这么有钱,想吃什么不就有什么。

官清晚用眼刀狠狠戳向身侧人,居然和他十指相扣!

被剜的人反而神色自若,甚至得寸进尺调整成更亲密的交握姿势,指节相扣处泛起潮热的温度。

什么意思?

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未婚妻不要了吗?

恍惚间已经预见司南希获悉这件事时的反应,必定和沈听岚争执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记忆里向来从容的面颜会骤然绷紧,眉头紧皱,交织着愤怒、无力与铁青的面色。

她暗中发力想抽回手腕,不料萧司彦纹丝不动。

只能泄愤般用指甲掐进他手背,反被攥得更紧。

另一只手还明晃晃捏着蜜饯递到她嘴边,指节上的薄茧蹭过她下唇。

但众人的反应好像并不惊讶,倒像是司空见惯。

毕竟他俩在人前从来都是毫不避讳的做派。

官清晚咽下齿间甜津津的桂花蜜饯,眼尾被糖渍洇出点水光:

“我父母不让我吃,生病只让我喝粥,只要发现我偷吃,保镖他们就算失职,就会被扣钱。”

尾音还沾着蜜饯的甜糯,说出来的话却让空气陡然凝滞。

在场人不约而同生出几分同情,这年头连偷吃零食都要搞连坐制。

银发男生把啤酒罐捏得咔咔响,没头没脑冒出一句:“那我们让你吃了呢?”

话刚出口他自己先僵住了。

吃了就吃了呗。

操,这他妈问的什么蠢问题。

可下一秒女孩语出惊人:

“你们应该不会有事,可能你们的家族会被连累。”

其实没把握,沈听岚阴晴不定的脾性,谁能说得准。

“???”

众人瞳孔微微收缩,死死凝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女孩。

家族连坐这种荒唐事,竟会发生在他们身边?

不过分食了些许零食,怎么就能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

有男生磕磕巴巴问了句:

“那…你现在吃他们知道吗?”

官清晚抬手轻点后墙上方,监控探头红光在阴影里规律闪烁:

“知道,应该从我逃出医院时他们就已经在查了,现在他们应该就在监控室了。”

“???”

连吃零食都要被监视。

他们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这哪里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根本就是被锁在黄金笼子里的囚徒。

而此刻笼外的人,正在监控屏前注视着他们每一个表情。

魏景瑞扬扬唇角,浑不在意的开玩笑:

“官清晚你别吃了,回家我爸要是知道是我连累了家族,他要打死我的。”

“……”

官清晚抬睫毛觑他一眼,知道他在开玩笑,所以顺着他的话打击一下:

“晚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上报完了。”

魏景瑞翘着的二郎腿“咚”地砸下来,他猛地前倾身子,声音有些慌:

“不是你没开完笑吧。”

他老爹绝对会把他生吞活剥。

官清晚欣赏着他难得慌乱的模样,觉得这场面实在有趣,嘴上却继续煽风点火:

“你看我笑了吗?我回去也会被他们说的。”

她捻了捻耳垂,“但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沈听岚的夺命连环call估计马上要杀到。

说完又用指甲叩了叩桌面:

“你们父母说你们的时候,也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余光扫过萧司彦轮廓分明的侧脸,这人怕是比她更早练就了选择性失聪的本事。

“……”

挨几句训斥算什么?

他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在上官家面前,不过是镶着金边的蝼蚁。

唯独萧家是个例外。

有人已经慌得变了脸色,弓着腰挤出笑脸:“我们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官清晚这会心情好,衔住萧司彦喂来的蜜饯,迎着男生惶急的目光,齿尖碾碎果肉,“来不及。”

补救肯定来不及,毕竟她已出逃医院。

紧接着又有人补充:

“能不能和你父母求求情,上次我回家时,我爸说集团市值波动得厉害。”

“难怪我妈问我认不认识上官家的千金小姐。”

官清晚弯弯眸,“没骗你们,我妈妈就会威胁我,但我不听,他们就去威胁其他人。”

瞅了瞅大家的各色小表情,不紧不慢补充一句:“只要我和她服个软就行,你们不用担心。”

和她服软确实什么事都能解决,可她不想一次次向她低头示弱。

一群人没接话。

他们还没真正涉足自己家族事务的核心层,自然无法想象官清晚口中的威胁会造成多大震荡。

但他们不后悔和官清晚交朋友。

只是替她不平,用威胁的手段拿捏亲生女儿,当母亲的做得确实不地道。

柳知心咬着吸管问:

“对了,晚晚,你上次说生日是这个月月底,具体什么时候?”

司书:“对啊晚晚,你生日我们可以一起聚餐。”

官清晚拿着银签的手明显一滞。

这个小动作被萧司彦收进眼底。

上次追问她不过生日的缘由,至今没有答复。

他暗自推测了几种可能:

许是她病情相关,母亲刻意回避。

或是本人抵触庆生。

再不然就是根本没人记得替她庆生。

官清晚没接柳知心的话茬,垂眼说了句“我不过生日。”

“为什么?”有人脱口追问。

为什么?

父母从没给她点过蜡烛唱过生日歌。

后来连她自己也不再期待了。

“就觉得……没劲。”

没有家人陪伴的生日算什么生日。

独自对着蛋糕许愿更像场自欺欺人的表演。

没意思透了。

这些年连生日日期都模糊成日历上的某道折痕。

可能就今天。

农历还是公历?

应该是公历没错。

女孩很随意的一句话落在所有人耳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作为上官家千金,按照常理生日排场理应远超其他家族。

可女孩却淡淡表示不过生日。

明眼人都能察觉出反常。

一群人互相交换着眼神,谁都没戳破这份默契。

能让掌上明珠主动放弃生日宴的缘由,其中必然存在不为人知的隐情。

萧司彦盯着她低垂的眉眼,手指烦躁的勾住衬衫领口。

是因为没人给她过生日,才故意装得不在乎吗?

包厢陷入死寂。

膨化食品包装袋凌乱散在玻璃台面,官清晚抿掉唇上最后一点芝士粉,纸巾在手心揉成小小一团。

“吃饱了?”萧司彦伸手捏住她发烫的耳骨,迫使她抬头。

距离太近,能看清她鼻尖沾着没擦净的饼干碎屑。

官清晚偏头躲开桎梏。

握在手心的手机又震动起来,锁屏界面不断弹出沈听岚的来电提醒。

她低头整理针织外套下摆,顺势往后挪了半步,视线扫过包厢内的人群:

“我要走了,你们还继续玩吗?”

她没存那些保镖的电话,只单独叫了小丙来接人。

“不玩了不玩了,挺晚了。”银发男生边说边把喝剩的威士忌怼进冰桶,腕表表盘显示已过十一点。

包厢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手机解锁声,有人开始叫代驾,有人翻找车钥匙。

有顺路的捎带一程,不同方向的各自挥手告别。

萧司彦抓住官清晚连帽衫的抽绳,将帽子扣在她发顶时顺势往下拽了拽,帽檐阴影恰好遮住她半截额头。

“我送你回去。”

他呼吸烫得惊人,酒精浸透的嗓音沙哑的不成调。

官清晚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澄澈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褐色,她委婉回绝:“不用,我保镖会来接我。”

她始终记得他即将订婚的事实,能尽量保持距离就尽量保持。

今天是看他微醺的模样像极了暴雨里被淋透的流浪猫,湿漉漉的眼神实在可怜,才心软打破正常的社交距离。

托他侧脸,任他对自己动手动脚。

“我送你回去不可以?”萧司彦跨步重新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弯下腰身,视线和她平齐。

女孩发烧的原因,双颊泛着薄红,往日极具攻击性的美貌被削弱几分,显出些孩子气的柔软。

“不可以。”她哑着嗓子退后两步,这个拒绝动作比语言更决绝,生生在两人之间劈开道看不见的沟壑。

“……”

操。

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

还怎么让他表白?

萧司彦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不敢再往前挪动半步,生怕自己稍有动作,对面人就会退得更远。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出两道细长轮廓。他目光落在交错的暗影上,声线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

“给你保镖发消息,让他们别来了,我送你回去。”

“……”

这人简直固执得要命。

官清晚将遮住视线的帽檐向上推了推。

男生侧脸的轮廓被路灯切割得格外凌厉,眉骨下方泛着熬夜与酒精共同作用下的暗红血丝,在眼睑处洇开一片潮意。

这种近乎糜艳的生理性红痕非但没削弱他的气势,反而让注视更显压迫感。

确实令人晃神,但她依然摇头:

“真不用,我们回家的方向相反。”

他得回萧家老宅,而她必须赶回医院。

两个目的地各自占据城市对角线。

往后的轨迹也注定不会交汇。

他的喜欢她早已心知肚明,但既不愿违心接受,也不想给予虚假希望。

她只把他当做朋友。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没想到有天这话会应验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最亲近的日常相处,却直至最近才惊觉他对自己的喜欢。

没想到萧司彦依旧不折不挠,调子依旧懒懒的,“没事,不用给我省有钱。”

“……”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她眉梢眼角染着不耐,开腔语调也冷:

“你为什么非要送我回去?又出不了危险?”

话音一落,萧司彦眼底瞬间漫上阴翳。

还需要什么理由?

这样直白的关怀不够清楚?

这么不加掩饰的在意还不够分明?

操。

简直要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