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了。母亲把她拉进屋,又蹑手蹑脚的合上门,再用力拽了一下门把手,然后反锁。
没等她脱下冰凉的外套,母亲就紧紧抱住了她。“你爸进去了。悦悦。可怎么办呀。”转瞬间母亲已经泣不成声。
梁悦强忍着泪水,“妈,你先别哭,事情我已经了解了。”
房间没有开灯,两人摸黑走到沙发处,坐下。母亲捂着她有些冰凉的手,梁悦看不清母亲的面容。只能等她哭够了再小心的询问道:“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说是非法集资。”母亲的声音颤抖着。
梁悦知道父亲并不敢违法犯罪,尽管债权人多达十几人,但借款目的是为了生意运转,因未能及时支付利息,某个债权人选择报案;还有一些人,选择了找讨债公司代为追讨。
她盘算着:“筹集200万并不难,老家的房子肯定是要卖一套,母亲那边有一些存款,自己这两年也有一点小积蓄,聊胜于无。加起来七七八八,先解决这一笔,后面的再陆续去谈。”
她安慰母亲道:“没事的妈,律师我找好了,您先回老家,不然总有人上门讨债,也住不踏实。照顾好身体,我才有余力处理事情。”安抚好母亲,梁悦躺在沙发上,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沉沉睡去。
这些家事小溪并不知道,她只记得梁悦的离职非常突然,临走之前只说想去出国散心,她当时还有些羡慕。
父亲出来后告诉梁悦,巨额债务高达千万。她想的太过简单,债权人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法院传票一张接一张的寄来;
再后来,父亲为了躲债人间蒸发,一个女人带着3岁的孩子上门找她的母亲对峙,一出家庭伦理大戏,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她愤怒、悲伤、百思不得其解,最终爆发在催债人上门讨债的一个深夜。对方仿佛要把门砸碎,她和对方隔着门疯狂对骂,喊出了这辈子唯一一次脏话。她颤抖着、泣不成声,拨出报警电话;她委托律师替母亲办理离婚手续,接着返回北京,递交了离职申请;又在离职等待期的一个月里,迅速申请了去澳洲的打工度假签证,将仅剩的1万人民币兑换成不到2000块钱的澳币,在网上随便找了一个留学生转租的房子,毫不犹豫地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她也偶尔设想,如果没走会怎样,那时许知予已经在计划回国了,如果重逢在德国一别的两年后,他们会有一个不同的结局么;北京的房价在她离开后起飞了,和张张做邻居的约定也没能实现。。。
微信电话突然想起,梁悦低头一看,是余时安打来的。
她一秒切换到工作状态:“您好,我是梁悦。”
“你还在这边么,跟你讨论一下工作的事。”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略显严肃。
“在的,您什么时候方便”
“晚上9点,我下班以后。”
梁悦一时想不到晚上9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看来回国了工作时间也要跟着本土化了。
“好的,那。。。”还未等她说出“地点您定”,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小溪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刚刚瞥见了手机屏幕的来电人,忍不住问到:他是你朋友?
“没有,跟这次的项目有关。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反正他级别挺高的。我准备回去干活儿啦,你等下去哪儿。”
“我也先回公司。”
告别了小溪,梁悦开车驶离了“X Auto”,办公大楼的LOGO在后视镜中不断缩小着,不知为何,她又一次想起那张关于“神经科学”vs“自由意志”的漫画:
一头牛,面前有很多个栏杆隔成的通道,通道上写着不同的名字,包括【自由之路】,牛在思考走哪条路,但牛看不到,那些路背后其实都是通向一个地方:【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