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打定决心同一条路走到黑了。
风有归处,路有尽头,但段建安担心,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也是周烬生命的终点。
一个人燃尽一切去走这条路,目的达到后,还有什么能再支撑他走下去呢,那样的人太累了,他会自己放弃的。
段建安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他试图让周烬去好好生活,不要再掺和这些事了,他以长辈的姿态去压住他,用他爸妈的名义去劝说,也拦不下半分。
周烬太过决绝,决绝到让他愈发感到担忧、悲哀、无可奈何。
直到有个女孩出现,又给段建安带来了希望。
初次见那个女孩,安静乖巧地坐在车里,神情清澈,看着完全猜不出和周烬能产生什么交集,但两人就是从抓人的警察眼皮子底下跑了。
后来,段建安又知道了,那起聚众斗殴的导火索是这表现十分无辜的女孩点燃的。
怪不得有本事能跟在周烬身后呢。
段建安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暗自注意到周烬对这个女孩越来越上心,把她带在身边免去小混混的骚扰,为她出手报仇,花费心思联系人给她找合适的兼职。
段建安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出声阻止过。
能让周烬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个在乎的人,多一份放不下的牵挂,是好事。
此刻,他欣喜而又忐忑地等待真相到来的那一步,那时又会怎么样,一盘棋隐在幕后的多方出手,是胜负落定还是被人掀翻全局,连他也无可预知。
猩红的火星若隐若现,段建安灭掉烟,启动心爱的小帕萨特,方向盘一拐,进入下班期间的车水马龙里。
“不管了,回家吃糖醋小排骨咯。”
另一边,主治医生推开门,偌大的病房拉上了窗帘,视线昏暗,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个少年,两腿交叠,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看病床上的女人被人按着注射镇定剂。
就像看一出讽刺的闹剧。
医生走到少年身边,恭敬地低了低头:“少爷。”
“我母亲最近怎么样?”季斐礼问。
医生皱了下眉头,还是如实报告道:“夫人最近状态又不稳定了,可能是换了新环境的原因,夫人……在前两天又试图自残过。”
等镇定剂完全打进去,姚曼渐渐安静下来,季斐礼摒退众人:“嗯,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病房的门重新关上,半晌后,少年温和的声音才响起:“母亲,我特意把您带到这里看看他,您不开心吗?”
对面的女人没回答。
季斐礼起身,走上前坐在床边,握住他母亲的手,被病服遮住的手腕处是数道丑陋的疤痕。
他注视着母亲的眼睛,昔日热烈充满光彩的眸光变得呆滞,美人沧桑,煎熬的时间让她整个人面目全非,季斐礼问:“您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事了?”
姚曼依旧没说话,过了会儿,她将头靠在少年的肩上,季斐礼低下眸看,母亲已经安稳地闭上眼睡着了。
季斐礼没动,他温柔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就像哄一个任性的孩子睡觉。
“没关系,一切都会随时间过去的,”季斐礼淡淡道,“睡吧母亲,你会有一个幸福的梦,关于我们一家。”
***
百日誓师大会过后的第二周,复习与考试有条不紊地交错进行,许蓁手里刚拿到改完的试卷,算算总分,比上次还下降了不少。
其中,最不稳定的就是她的数学成绩,几何部分知识是她掌握最好的,函数部分最容易丢分,几乎拿的都是基础分。
而她的同桌,这次又是满分。
许蓁偷偷瞟了一眼那满页打勾的卷子,学霸标准式的试卷,心里酸酸的像灌了无糖柠檬水。
邓老师安排位置的时候都没考虑到要照顾下学渣的心情吗?
注意到季斐礼回来了,许蓁赶忙低头整理错题,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顺口问:“许蓁,这次考的怎么样呢?”
许蓁:“……”她默默拿手挡住差点没及格的试卷。
“我教你?”这句话季斐礼已经说的十分自然了,看向许蓁的眸里还带一丝揶揄的笑意。
“……好。”笑就笑吧,好歹能占到便宜了,不亏。
季斐礼在抽屉里找笔,一张信封似的纸掉了出来,他连个眼神都没给个,拿出一支笔和草稿纸。
那封信掉在了两人之间的空地上,许蓁没多想,好心地帮他捡了起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封浅粉色的情书,蜡封上别了朵鲜嫩的樱花,就像女孩子青涩且烂漫的喜欢,许蓁拍去情书的灰尘,递给它原本的对象。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哄闹,有人大喊着季斐礼的名字,让他出去。
吵闹声中,夹着一句有人要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