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云澜相比,沈巍情绪稳定,辩口利辞游刃有余,是个不容易应付的对手,赵心慈决定先声夺人。
“沈巍,我以为你找我是商量对策的,没想到却是来逼我让步的,你未免也太低估我了,告诉你,不管他闹哪出、你们俩有多默契,都别想唬住我,退一万步说,‘镇魂令主’只是一个身份,云澜能抛弃这个身份,却不会不承担这份责任、不会做出违背使命道义的行为,否则他就不是我儿子!”
“嗯,您说的对”,沈巍附和着微微抬眸,依旧心平气和:“可我舍不得他受伤、舍不得他痛苦、舍不得他为了争胜,放弃‘一切’,到头来却又必须承担起‘一切’——保全他、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本就是我当初同您合作的初衷。”
你舍不得?赵心慈又被喂了一嘴狗粮,望着这张清冷无波的容颜,隐约感觉到一阵食难下咽的窒息,他抵着空拳闷闷地干咳了两声:“他是我儿子,我当然也心疼,不然今天就不会还在这儿,浪费时间听你扯这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你就说,你到底怎么打算,是继续合作,还是各自为政、各凭本事?”
显然,情深义重并不能给沈巍争取来一丝包容,即使他爱他的儿子到愿意付出生命和尊严,他也不会对他改观,他的爱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甚至和他这个人一样,是急需被铲除的!
疲惫感席卷而来,沈巍闭了闭眼,反问他道:“您刚刚已经看到了澜澜的反应,应该也注意到了,镇魂令对他有着某种关乎生死的影响力,敢问赵局长,您是怎么打算的?”
关乎生死?
赵心慈眼前晃过镇魂令被弃、儿子吐血倒下的情景,说完全不联想、没怕过,那是不可能的,可据他分析,镇魂令的诞世可追溯到圣器出现的年代,赵云澜绝不会是第一任与它建立锁定关系的主人,然而迄今为止并没有任何史料记载它具有危害性,就算和圣器一样带有黑能量侵蚀的隐患,也不至于夸张到立竿见影的地步……
人总是会在潜意识里避开自己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而去相信好的结果。
“你也知道,云澜重伤初愈,加上他情绪激动,突然倒下,我认为症结在人而非物,即便他真的受制于镇魂令,影响好坏也是取决于他自身的状态,这么说吧,只要你离开,我有的是办法帮他恢复、振作——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介意亲自整顿特调处,正风肃纪、拨乱反正。”赵心慈自负且强硬。
这是还要拿手下人开刀、籍此挟制赵云澜吗?
此一时彼一时,沈巍开窍了,赵心慈的胸有成竹和无所不用其极已经威慑不了他了,只是他无法理解,一个父亲怎么忍心用这种雪上加霜的手段迫使自己的孩子就范,他更想不到的是,对于至亲之人的安危,赵心慈如此不以为意,仅凭主观臆断就这么一笔带过了。
“您这么做只会加剧恶化你们父子间的关系!”他替他感到惋惜。
赵心慈则表示无所谓:“我问心无愧,云澜再多恨我一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万一您判断错误,澜澜不堪重负、甚至危在旦夕,您也不在乎吗?”沈巍难掩失望与无力,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他才只有二十多岁,您是他的父亲,是本该呵护他、支撑他的亲人……”
“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父亲”,赵心慈没耐心了,被说教更是表现出极度不悦:“我告诉你,云澜不是个孩子,他有信仰、有抱负、有抵御挫折的能力,我不相信、也不准许他因为个人感情而一蹶不振,纵使伤害在所难免,那也是他回归正途必须偿付的代价,他也偿付得起,所以,你用来游说我改变主意的工具,只是你以为的他的弱点,实际根本就不存在!”
看来,儿子在这位父亲眼里还是闪闪发光的,只有他的“个人感情”才是他唯一无法容忍的瑕疵,而为了剔除这个瑕疵,即便令对方破碎流血,他也在所不惜。
“好吧”,沈巍彻底放弃了动之以情的努力与期许,更坚定了要留下来的决心:“言归正传,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他,现在,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闻言,赵心慈眼神一凛,张嘴就要发难,沈巍却好似看透了一般,抬手做了个“你先别急”的禁言手势,紧接着说:
“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用这一年改变现状,或者帮他接受现实,再或者找个更合适的契机离开,总之绝不会让今天的局面重演、不会让他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您只要还愿意为他着想,这个提议应该能考虑吧?”
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进门前就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主动争取一次机会,同时平息眼前的争端、免除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