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越宫。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皇后挥落妆台上的珠宝匣子,金银珠玉撒了一地,“杀个人屡次三番失败,把柄越积越多!从今往后,玉明楼没本宫令不允许再轻举妄动!”
太子元焜捧起木匣,搁置在原位,“母后息怒,是儿臣办事不利。”
太子的话令皇后想到今日安阳门之事,怒气更盛,直接对他呵斥:“我怎生了你这样一个蠢儿子!”
皇后从小对元焜管束严苛,处处控制他言行举止,稍有错处体罚训诫,导致他现在十分惧怕母亲动怒。
元焜下跪:“求母后原谅儿臣的鲁莽,往后儿臣都听母后的,绝不轻举妄动!”
“你呀!”皇后手攥金凤钗指指元焜,“亏得你父皇久病不省人事,要是让他知晓你把大臣吊在城门之上羞辱泄愤,依本宫看,你这太子之位迟早要被摘了去!”
“到时,我们母子二人都得死!”
皇后忽然皱起眉头扶额捏揉,“宗族们本就为废太子蠢蠢欲动,你倒好,直接送他们谏言的把柄。”
“只要父皇不在了,谁也废不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元焜的话说到皇后心坎里去了。
她弯唇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簪牡丹雍容华贵,金凤钗衔宝珠冶艳,十二金钗靡丽。
是那位素净愁容白衣似鬼的昭贵妃远远不及的姣美。
将来她更是至尊无上的太后。
“春日大祀若陛下不能亲临,自然是主理部官谢修行八字相克冲撞帝王,篡改祭台风水诅咒陛下安生,意图谋反,罪不容诛。”
铜镜之中,皇后的笑容阴森可怖,连元焜看了都心头惊悸。
“一条疯狗闯入神圣的祭台,神明岂能宽恕。”
-
刑部尚书孙艾明躺在偏殿榻上,周大夫正在替他诊治,针灸穴位,“大人纯阳之身,寒风入体不能奈何,周某施针逼气寒风可退,每两个时辰外敷金创药,不日便可痊愈。”
“多谢大夫。”孙尚书不能起身,微微提起肩膀行礼相送。
谢修行看周大夫治病之方奇特,异于常人,便将萧芜拉到纱幔边悄声说道:“吃了你给的药丸孙艾明竟不觉痛楚,周大夫医术高明阿芜姑娘有目共睹,可否告诉我你们之间的缘分?”
萧芜看他溜转的眼瞳,反问:“谢卿盘算甚?”
谢修行没想到被姑娘猜中心思,他笑笑,不打算和她明说,“给一人看病。”
“谁?”
“恕我不能开口。”
“罢了。”
谢修行不想说的事即便用刀子撬开他的嘴,他也不会吐露半字。这点倒同她很像。
“周大夫鱼州人士,祖上世代从医,医术高明悬壶济世。”萧芜并未说出与周大夫的缘分,而是直接告诉谢修行他想听的,“试问名医世家为何久居闹市耳不闻眼不清?你所求之人若来自深宫高台怕是不能遂愿。”
谢修行朝萧芜看了一眼,琥珀的瞳珠里有前所未有的诧异。她何时如此懂他心意?
他从未与她心胸大开剖白长谈心事。
“姑娘可有办法?”
萧芜无力摇头,她想帮奈何帮不上忙,“周氏其祖训‘宁做游医不做太医’,‘旦为民苦奔游走,绝不挨高门太师椅’两句足以表明。”
浅聊之际,周大夫背着医药箱从里榻出来,恰巧遇上谢修行,他拱手作揖,“寺卿,周某告辞。”
“周大夫请留步。”谢修行叫住周大夫,诚然他不想放弃,“谢某有事相求,周大夫能否赏脸?”
“这......”周大夫面露为难,瞄了眼萧芜,萧芜笑着回应他:“岁暮天寒,周大夫忙乎之中辛劳而来,不如坐下喝盏热茶?”
“有劳。”周大夫应下邀约。
“请。”
谢修行将周大大请到正厅。冬阳的光辉照映松柏,锦衣镀上了金光。沿径菊花开得正盛一路缤纷艳丽,青竹与芭蕉乘风摇曳影子在灰白的墙壁上作舞,溪池残荷枯枝红鲤畅游嬉戏。
下人将新日松熏的雀舌端了上来,铜银茶壶微微倾斜,水柱入白瓷杯盏冒着丝丝热烟,茶香清淡飘至鼻尖,顿时舒心灿然。
周大夫品了口上等的雀舌贡茶,温润而不涩嘴,山泉甘冽唇齿留香。
“只要周大夫您愿意,条件随便许,谢某自会一一允诺。”
周大夫很是为难,他依依留恋割舍下手里的好瓷好茶,不是我等消受得起。
“不知哪位高人,能容寺卿大人不惜代价。”
“替皇宫里的贵主看病。”
他不能违背先祖家训,周大夫瞅了萧芜一眼,苦苦叹气,道:“萧郎君知我苦衷,实恕周某不能答应。”
周大夫拒绝了谢修行的请求,即便他费口舌多次,仍不能令周大夫改变主意。是了,喝完一盏茶就辞别。
谢修行立在门外,萧芜于身后注视他失意的背影。他悻悻回头,眸光里黯淡脸上却扬起笑容,那抹笑容疲惫不堪像副皮肉给撑起来的。
“谢谢你,阿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