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在心里叹气,阿弟长大后,比小时候难哄多了。
翌日。
褚笑眉只带了白虹随侍,在客栈中与叶渡碰面。二人一同上楼,去往韩大娘的房间。
韩大娘已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她双目有些红肿,起身相迎时,步子也不大稳当。她恭恭敬敬,福身行礼:“娘子金安。”
褚笑眉略略一惊:“你识得我?”
韩大娘摇头道:“民妇低贱,如何能识得娘子?只是从前做绣娘时,曾有幸见过些贵女。娘子衣饰华美,世所罕有,一看便知门楣极高。”
褚笑眉道:“我听叶少侠提起,说你从苏州入京,是为替友伸冤?”
韩大娘垂下眼眸,徐徐答道:“此事是我诓骗了叶大侠,我并无冤屈可诉。”
“什么?!”这下换叶渡惊讶了,“你昨日还不是这么说的……”
韩大娘道:“我只是因为被夫君休弃,想凭着一手绣工,到京城来谋个出路。孰料绣品不好卖,身上的盘缠也用光了。叶大侠为人仗义,我编个悲惨的故事,才好博取同情。”
“我不相信会是这样。”叶渡皱眉道,“是不是昨夜有人威胁了你?是靖国公的人?”
韩大娘道:“叶大侠,这话可不敢乱说。没有人威胁我,我只是在向你阐述事实。”
褚笑眉问道:“那刘三娘全家是怎么死的?”
韩大娘道:“官府已经结案,是强盗流匪杀人劫财。”
褚笑眉道:“所以……人不是靖国公杀的?”
韩大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嗓音发哑:“不是。”
褚笑眉终于吐出了紧绷在胸中的一口气,而后怒瞪了叶渡一眼:“你!跟我出来!”
待叶渡阖上门扉后,褚笑眉再也忍不住,出言斥责:“闹了半天是你被人骗了?你也太识人不清了吧?”
“姑娘,韩大娘今日之言疑点重重,定是受了靖国公胁迫才会改口……”
“闭嘴!”褚笑眉厉声打断了他,“莫要再挑拨我与承望哥哥之间的关系。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她提裙向楼下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昨日我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叶渡紧紧追在她身后:“姑娘且听我说,此事定有蹊跷……”
“你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再信你了!”褚笑眉凶巴巴地撂狠话,“你若再纠缠不休,我就告诉承望哥哥,行刺他的那人是你!”
铜炉里燃着的玉楼云蜃香袅袅升起,氤氲模糊了褚笑眉的脸。距叶渡行刺一事已过去三日了,那些关于靖国公的流言就像是投入湖水的小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些微的涟漪后,又重新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正是秋乏的时候,她倚在窗边软榻上打盹,忽听得耳边有人唤她:“姑娘,姑娘……”
她被那声音搅得不能安眠,烦躁地睁开眼,不期然在窗外看见了叶渡的脸。她一怔,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身在家中。而后她蹙了眉,压低声音斥道:“你怎么在这儿?要是被人看见,我名声可就毁了!”
“我用轻功走屋顶过来的,不会有人看见。”叶渡道,“我今日冒昧前来,是受韩大娘之托,将这方绣帕交与姑娘。”
褚笑眉接过来一看,只见帕上满绣着牡丹群芳图,她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叶渡道:“有什么不妥吗?”
“绣线精细、设色合宜,绣工倒是挑不出错来的,只是……”褚笑眉顿了顿,“无论绣花如何精美,绣帕本身的功用是帕子,绣一两枝梅花、一两株兰草稍作点缀即可。这绣帕上竟是满绣,根本就没法再当帕子使,着实奇怪。”
褚笑眉问道:“韩大娘将帕子交给你时,可说了什么?”
叶渡道:“只说她已寻到了她的去处,就要离开了,这绣帕是留给姑娘的离别赠礼。”
“原是如此。”褚笑眉将绣帕搁到矮几上,抬眸望向对方。“叶少侠,奉劝你一句,往后还是少管闲事,省得又被有心之人当刀使。这回若不是运气好碰上我,你的小命可就丢在国公府了。”
叶渡低笑一声:“有劳姑娘关心。不过……我遇见姑娘,并非是因为运气。”
“什么意思?”
“姑娘可还记得,我此前同你说过,韩大娘收到过一封信,署名是‘朔风’的?”
“自然记得。”
叶渡道:“我勉强可以算是……见过这位‘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