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最后还是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郡主,状元,写诗,太后摔了一个茶盏,命她跪在慈宁宫后殿一间供奉牌位的隔间,不许她用饭,让她抄佛经。
宁嬷嬷悄悄推门进来,给李明月塞了几块点心,又苦口婆心地劝她:
“郡主,您莫怪娘娘,这事儿不正是一下子让娘娘想起了当初公主……”
“……”
“娘娘一直觉得不该轻易应了公主,将她许配给驸马都尉,您也是知晓的。”
“……”
“小侯爷听着了,也把那日情形跟娘娘道清了,娘娘知道错怪了您,只气您一声不吭跟她犟。娘娘年纪大了受不得气,您给娘娘服个软吧。”
“娘娘疼您,不会再怪您的。”
李明月还是跪着。
但她把点心吃了。
直到深夜里膝盖肿痛,冷得发抖,身形晃了晃。她敲了敲门喊宁嬷嬷,说她去服软。
宁嬷嬷瞌睡的脑袋一下醒了过来,高兴道:
“这才对嘛。老奴先扶您回房休息,地上这么凉,仔细冻坏了,得让丹杏给您上药。明日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早想明白就不用吃这般苦头了。”
李明月只是在算着,此夜跪了六个时辰,还是比上回长了些……
第二天她除了走路慢慢,像没事人一样,去给太后服软。
李明月服软的结果就是桑绿被拨到了她身边。
期间不乏一次她寻到个错处,要将桑绿打发回去,却被太后轻描淡写地否决,李明月皱了皱眉,心里总消不下这口气。
直至与张女官寒暄完,上了轿撵,她还在盘算如何再寻机开口,定要将桑绿这尊“大佛”送回。
实在不是她心眼芝麻般大小,多的一人都容不下。
只是自桑绿来了,李明月闲聊提的香膏脂粉,总是“恰好”被以五皇子的名义赏赐;随口提的柳岸新花,总是“恰好”遇到出游的五皇子。
恰好,恰好,哪儿的这许多恰好。
又不是神仙月老牵上的红线。
高不可攀,端直刻板的五殿下对她不屑一顾,偶遇后甚至面色不满地转头就走,李明月被平白甩脸子后气得够呛,但这其中的蹊跷她一眼就看得出,是太后的撮合。
她又总不能公开宣扬自己真的瞧不上天子的儿子。
强扯的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却止不住上京愈演愈烈的捕风捉影,添油加醋。
天儿渐热,她索性称病,闭门三四月,难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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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何拖沓,一行人金装玉裹,浩浩荡荡,正于张女官所提的午后未时到西华门宫门口。
于止车门处,李明月在丹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莹白润透的皮肤被正日照射,纤眉轻颦,红唇微抿,眯起一贯明媚的眼眸,桃石连忙给她撑上伞。
宫门口,慈宁宫里的小德公公德福早早候着。
他抖了抖衣袍,殷勤地几步跨上前,仔细地一番关心问候李明月。
小德公公年岁不大,系慈宁宫中太监总管事德禄海的干儿子,做事麻利,机灵精明得很,话也活泛许多。
漫长宫中路,李明月也无所谓听他多讲几句解闷儿。
朱红色宫墙高耸威严,他们绕过铜门,沿着曲廊,在树荫下避着日光朝慈宁宫走去,路遇踩着细碎脚步的宫女和结队的禁卫军。
见李明月若有所思地望着短短时间内途遇的第三支禁卫,小德公公讲起最近宫中紧张兮兮的氛围:
“不知郡主您可听闻,数月前五殿下去江南一代巡访一事?”
李明月当然知道,这会儿怕是满上京都听闻了,她的人还在京府衙门口探着呢。
但是看小德公公神神秘秘的,难道听闻还有什么别的蹊跷?
李明月转头看了他一眼,真真假假、含含糊糊回道: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消息都传到了坊间,有传言……难道传言是真的?”
小德公公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道:
“八九不离十。五殿下本是微服出巡,决定做得突然,临行前除了陛下并几位大人们知情,连太后娘娘也是五殿下出了上京后才得知。”
“听闻殿下刚到锦州府时书信还一封一封地传回上京,可过了襄州府,就前个月,突然联系不上了。一月过去,从总督巡抚再到沿途驿馆,竟无人知五殿下所在何处,事情这才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