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诏与大齐近年来并许私下不通往,若要入境,只有一条官道,只在朝贡时行路。”
李明月对南诏并不太了解,只隐约记起有这么一条路。
低声细语,刚刚他替她拢衣衫,他们靠得更近了。裴既林肯定了她的零星记忆,说道:
“不错,南诏西南边境驻守严闭,这条官道这些年一直是曹大将军守控,除定期朝贡使臣通往,其余时候都被封上,不许任何人出入境。”
“刑部侍郎是五殿下秦佑泽的人,奎宁之事他必然要尽快禀报。今日宫宴我并未见侍郎身影,他大概已然在家中写奏折了。”
大齐西南边界有六诏,六个部族组成的联盟,统称南诏。
圣上登基时朝政不稳,六诏趁机犯乱,是由裴既林父亲安国公带兵镇压的,安国公为国捐躯后,一直到现在,都是丽贵妃的哥哥曹大将军驻守。
南诏地形复杂,位置偏远,人善于用毒,精于算计,易守难攻。
多少年来,南诏包藏野心,大齐一直没有正式地与南诏建立宗藩关系。
南诏对宗主国大齐的纳贡称臣也不太诚心,朝贡常有拖延,只是皇帝秉持以和为贵,莫起争端的想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多年的和平,圣上绝不想打破这个局面。
且不说,南诏到底有没有安分守己、俯首称臣,只论谁在中间买凶刺杀,谁从朝中走漏了消息,谁得知秦佑泽途径何处,在哪儿停留,此人必是对大齐了解非常。
单单就奎宁草,在身为四皇子母舅的曹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流通到大齐刺客手中来看,曹大将军可脱不了干系。
“这么说,真是秦佑承那边下的手?”
李明月抬手撑起下颌,歪着脑袋,身体微倾,饶有兴致地盯住裴既林,瞳孔像猫见到猎物般放大,晕开墨色。
“真是蠢货,做事这么不干净,还能留下尾巴被你们给抓住。”
李明月丝毫不顾及裴既林一路上的千辛万苦,她心中只恨蒋佑承做事还不够狠毒:
“只是这些,可没法儿给他定罪啊……”
“山高路远,曹将军镇守边界,圣上自是不会轻易问罪。”裴既林肯定她的推测。
“所以他们又从曹立仝那儿下手了,以圣上的性子,若是外戚谋害皇子,意图篡权谋反的罪名定下……怪不得刑部这么着急呈上奏章。牵连起来数罪并罚,这可真是,老谋深算。”
她随即又皱起眉头,“只是这样一来,秦佑泽可就彻底得势了。”
李明月思索及其中的利害,深觉四皇子秦佑承这口气若是以这种方式出了,还不如不出。
这两个人,无论谁得势,对她都没有好处。
一个人提前出局,天平将向另一边倾斜。
难道就没有别的其他选择了吗。
“你不太高兴。”
即使心知答案,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试探,只为此言被否认后,从心底涌现出不可抑制的慰藉和侥幸,叫他受了白眼也甘之如饴。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语气里带着隐隐的烦闷和明显的不乐意,听起来他这句问话多余的很。
“他若得势,我的日子能好过到哪里。你去年也瞧见了,太后娘娘什么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现在多了个乔姎跟他纠纠缠缠,我可不愿意淌这浑水。”
俊俏的闲散贵公子熟稔地安抚,声音轻到仿若诱导,缓缓说出他不心急的推望:
“别心急。圣上近年龙体还算健朗,太子之位一日未定,不到最后,都不是定局。五殿下那边也有些着急了。你且先观望明日早朝,只刑部侍郎上书还好,若再有几位御史台阁老弹劾,未必没有逼迫圣上立太子的意味。”
“凡事皆有度,逼得紧了,容易适得其反。”
李明月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几股势力争相斗法尔虞我诈,都是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结果。
朝中不可能只剩五皇子一家独大。直至天子势衰前,需有别的皇子来填补制衡之位。
只需像捧出五殿下一般,再捧别的人。
皇位经得起等待,也总会换到一个,对他们有利的继位者。
而李明月要做的是利用微妙的制衡,时不时搅乱本就混沌的水,催化这一天的到来。
像冬眠的蛇,冰雪消融后,黑暗中露出獠牙,盘旋在层层遮挡的暗处,吐着嘶嘶的蛇信,伺机而动。
在最后关头,猛然张口,咬住猎物,注入毒素,一举成业。